苏清雪在医疗舱规律的滴答声中醒来,喉间还残留着血腥的铁锈味。她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陈默坐在床边的侧影。他单手支着额角,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握着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异常清晰。
她微微一动,陈默立刻惊醒。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昨夜意识空间里那些泣血的忏悔、那个石破天惊的昵称,以及他同样失控的回应,都像无声的影像在两人之间闪回。然而,谁都没有提起。
陈默只是沉默地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时,他的小指下意识垫在杯底——那是前世她抱怨过杯子太冰后,他养成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习惯。慢点喝。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再带着以往的尖锐,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守护的专注。
苏清雪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温热的水流舒缓了喉咙的灼痛。她注意到他换下了沾染血污的作战服,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解开,整个人褪去了商界巨子的锋芒,更像一个守夜的家人。她垂下眼睫,没有道谢,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了一声。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无声地蔓延。陈默不再像审讯官一样探究她每一个异常的举动,而是默默调整医疗参数,确保环境舒适。苏清雪则在他转身处理事务时,目光落在他手边那杯冰凉的咖啡和椅背上脏污的战术手套上。等陈默回来时,咖啡换成了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药草气息的营养液,旁边放着一双崭新的手套。她闭目养神,仿佛一无所知,但那微颤的睫毛泄露了她的在意。陈默什么也没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一股温和的暖流驱散了疲惫。他穿戴装备时,拿起新手套的动作有明显的停顿。
短暂的休整后,紧迫的形势不容他们继续沉溺。林薇和周锐带来最新情报,脸色凝重。指挥官,深渊正在调动资源,目标明确指向我们。几个备用安全屋都发现了监控痕迹,对方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硬碰硬,胜算不大。
陈默站在床边,目光扫过威胁评估数据,最后落在苏清雪苍白的脸上。她颈侧的蓝色脉络虽然暂时停止蔓延,但那幽光依旧刺眼。强攻失败,据点暴露,苏清雪生命垂危……他们似乎走到了绝境。
就在这时,苏清雪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也许……还有一个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她看向陈默,眼神飘忽,仿佛在回忆久远的片段:那个画室……星海街,废弃之前……它的地下室,以前好像是个……区域数据中转站的备用接口?很老旧的设施……
星海街旧画室!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与他之前的调查线索吻合,但区域数据中转站是关键新信息!一个被时代遗忘的、物理连接着城市基础数据网络的节点?他立刻在脑海中调取前世关于城市基建的模糊记忆。一些碎片骤然拼接——在那个全城光纤未覆盖的年代,确实存在一些利用旧管道建设的、后被废弃的数据节点。
如果这个节点真的存在,并且因为其古老和不起眼而被深渊忽略……陈默与苏清雪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断。这是在绝境中,基于两人共同(即便未曾言明)的认知和记忆,能找到的唯一一条可能撕开K那张巨网的缝隙。
林薇,陈默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重新彻查星海街旧画室及周边所有历史基建档案,寻找废弃数据线路和物理接口。周锐,准备精干小队,要精通地下管网和旧式数据接口。是!
行动计划在高度保密中快速制定。陈默凭借对城市地下网络的惊人了解规划路径,苏清雪则凭借对深渊内部架构和K行为模式的深刻理解预判风险。两人一个制定路径,一个预判风险,配合竟出乎意料地默契。期间,他们没有再提及意识空间里的任何事。有些真相,在生死面前,心照不宣即是最大的信任。
出发前,苏清雪示意陈默靠近。她抬起虚弱的手,指尖在他战术背心一个不起眼的夹层轻轻一点。这里,她的声音几乎耳语,可以多放一个备用能源。K的习惯……会优先攻击能源供应。陈默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这更像是经验之谈。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默默照做。
行动在凌晨展开。星海街如同被遗忘的血管,寂静地躺在城市边缘。废弃画室墙皮剥落,窗户破损。小队幽灵般渗透进去,在堆满杂物的储藏室找到一扇生锈的金属暗门。撬开门,一股带着铁锈和机油味的冷空气涌出。下方是陡峭的铁制楼梯,通向黑暗。
楼梯尽头是一个三十平米的地下空间,与地上画室的破败艺术感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的工业感。老旧的服务器机柜像沉默的巨兽排列,指示灯熄灭,杂乱的电线如藤蔓缠绕。空气调节系统停摆,异常闷热。就是这里!林薇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检测到微弱的、非标准协议的数据信号!它确实还物理连接着城市数据主干道的一个偏僻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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