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陈默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承载着所有的绝望与疯狂,只需再往下压过那最后一道细微的阻力,一切——苏清雪的生命、古老的怀表、他所有的爱与恨,以及K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计划——都将在这炽白的能量光束中化为乌有,归于虚无。他眼中是焚尽一切的决绝,仿佛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宁愿带着猎物一同坠入深渊,也绝不留给猎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空气都仿佛被抽干的窒息时刻——
“住手。”
K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冰冷的金属在空荡的房间里碰撞,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急促,以及他那只为应对突发状况而微微向前倾泻了不到一厘米的身体重心,却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捕捉到的异常信号,清晰地映入了陈默那虽疯狂却依旧锐利的眼底。
赌对了!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残酷的确认——K果然不愿意看到怀表被毁!这枚“时序密钥”对他的重要性,甚至可能超过了清除他们这些“变量”本身!这微小的破绽,如同在铜墙铁壁上找到的一道发丝般的裂缝,给了陈默一丝喘息之机,也让他紧握扳机的手指,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几乎在同一时刻,仿佛感应到了这决定生死的关头,陈默怀中那具冰冷、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躯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幼兽哀鸣般的呻吟。她长长的、沾染着血污和泪水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竟然再次强行撑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底下那涣散无神、瞳孔边缘泛着诡异蓝光,却执拗地、艰难地映照着陈默那疯狂举动的眸子。她似乎是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才从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亡深渊中挣扎回来这片刻的、代价巨大的清醒。
“不……默……别……”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被门外依旧零星的枪声和能量设备过载的滋滋声所淹没,但那只无力抬起、遍布细密蓝色裂纹的手,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触感,轻轻地、却又带着千钧重量般,搭在了他紧握枪柄、肌肉紧绷的手腕上。那微弱的力道,像是随时会断掉的丝线,却又像一道最坚固的、用生命编织的枷锁,瞬间禁锢了他即将完成最后动作的手指。
陈默的手臂僵硬在空中,心脏像是被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狠狠撕扯、几乎要爆裂开来。K那来之不易的、代表着妥协的“住手”,和苏清雪这源于本能的、带着哀求的阻止,让他这同归于尽的疯狂举动,暂时失去了执行的动力和目标。他死死盯着K,仿佛要用目光将这个冰冷的敌人洞穿,枪口依旧没有移开那枚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怀表,但扣住扳机、已经压下一道火的手指,却带着巨大的阻力,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那致命的压力。
K冰蓝色的瞳孔微微闪烁,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奔腾而过,似乎在急速重新计算着眼前这个因情感而彻底失控的“变量”所带来的巨大不确定性。他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只是抬起了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对着空气做了一个简单而明确的手势。瞬间,门外那原本只是稍有放缓的、凶猛精准的火力,骤然减弱了大半,变得稀稀落落。深渊士兵们的攻势明显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虽然依旧保持着严密的包围和基础压制,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充满了目的性,仿佛接到了最高权限的“暂停”或“围而不攻”的指令。这进一步印证了陈默的猜测——K对怀表的重视,远超一切,他甚至不惜暂时放过他们,也要确保“时序密钥”的完好。
外部压力骤减,避难所内残存的几名安保人员和研究人员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有人甚至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气氛依旧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心那诡异的三方对峙上。
陈默没有理会K那看似“让步”的姿态,也暂时无视了外部环境的变化。他猛地低下头,猩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锁住怀中再次强行苏醒过来的苏清雪。那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投入烈火中的水滴,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更汹涌、更灼热的怒火、铺天盖地的困惑和被最亲近之人长久隐瞒的尖锐痛苦。他紧紧抓住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冰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滚烫的温度和所有的力量都传递过去,支撑住她即将消散的生命,又仿佛是要用尽全力牢牢抓住她,将她从那个充满秘密和代价的深渊里拽回来,防止她再次从自己眼前消失。
“你醒了?正好!”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另一只空着的手,食指笔直地指向那枚依旧在她胸前微弱起伏、蓝光闪烁、裂痕狰狞如同哭泣脸庞的古老怀表,几乎是吼着问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告诉我!苏清雪!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表到底怎么回事?!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能用它识别仿生人?为什么它的力量会和你的命连在一起,像寄生虫一样吸食你的生命?!你为什么对这些功能、这些代价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到底……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