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蹲在窑口边,手还搭在残玉上,余温从砖缝里往上窜,烫得指尖发麻。他没动,盯着那半袋砂看了很久,直到赵晓曼把照片存进手机,才慢慢站起身。
天刚亮透,稻田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王二狗蹽着腿跑过来,裤脚卷到膝盖,鞋上全是泥。“罗老师!田里翻出个铁疙瘩,黑乎乎的,带翅膀!”
罗令皱了下眉。“翅膀?”
“就是两根杆子插在身子上,像蜻蜓!”王二狗喘着气,“老李头犁地时撞上的,陷得深,拽都拽不动。”
罗令抓起帆布包就走,赵晓曼跟在后面。路过陶坊时,他顺手把残玉往脖子深处塞了塞,指尖在玉面轻轻划过一道弧——昨晚梦里,那圈龙纹还在转,但今早多了点别的:山口的石堆泛着光,像是太阳照在铜片上。
稻田边上围了几个村民,老李头杵着犁,指着泥里一块黑影。罗令蹲下,用竹片轻轻刮开淤泥,露出一块断裂的碳纤维外壳,边缘整齐,像是高空摔下来的。
“无人机。”他说。
没人接话。这词听着远,可眼前的东西又实实在在陷在田里,像块被扔掉的骨头。
王二狗伸手要去抠,罗令一把拦住。“别碰。内存卡可能还在。”
他从包里掏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又找来两根细竹竿,慢慢把残骸撬出泥面。机身大半碎了,但摄像头模块还连着,线路裸在外面,像断了的神经。
“牌子磨掉了。”王二狗凑近看,“这玩意儿能飞多高?”
“五六百米。”罗令拆开外壳,小心取出内存卡,“能拍清人脸。”
赵晓曼眉头一跳。“拍人脸?它在拍什么?”
罗令没答,只把卡收进防水袋,转身对村民说:“今天谁也别碰这东西,更别传视频。等我看过数据再说。”
回村路上,王二狗一路嘀咕:“肯定是赵崇俨干的。窑里掺砂不够,还派飞机来看?”
罗令没应。他低头看着防水袋里的卡,脑子里却浮起昨晚梦里的画面——先民在山口堆石,石面斜着朝天,阳光一照,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时没有飞机,但他们知道,高处的眼睛,得用光赶走。
到了村口老石墩前,他停下。“你们先回。我坐会儿。”
赵晓曼懂他的意思。这种时候,他总要静一静。
罗令靠着石墩坐下,手贴在残玉上,闭眼。风从山口吹下来,扫过耳畔。梦来了。
还是那个古村,但视角变了——从天上往下看。一条窄谷夹在三面峭壁之间,只有一条口子通外。谷底有房舍,有井,有田。镜头缓缓移动,对准古井方向。突然,一道强光从山口石堆反射上来,直刺镜头,画面一白,断了。
他睁眼,呼吸有点沉。
原来不是巧合。
先民早就知道这地形能藏人,也能防天眼。三面高墙,天然遮蔽雷达;石堆斜面,专用来反光扰视。他们用铜镜,现在人用无人机,但套路没变。
他站起身,直奔工坊。
电脑接上读卡器,内存卡插进去。密码锁死。
“解不开?”赵晓曼问。
“能解。”罗令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是昨晚在窑底拍的铜镜残片,表面有层绿锈。“找找村里还有没有老铜镜,带绿锈的那种。”
王二狗一愣。“你拿镜子干啥?”
“它留了指纹。”罗令说,“这无人机,是被反光晃了眼,才掉下来的。”
半小时后,王二狗扛来一面破铜镜,边角缺了一块,镜面发绿。罗令用棉签刮下一点铜锈,放进小瓶,又加了几滴白醋,搅匀,滴在读卡器接口上。
“你这是……”
“铜离子导电性比铝强。”罗令插上卡,“它出厂时可能用铜镀层防干扰,现在锈了,但信号路径还在。咱们反着用。”
屏幕闪了两下,密码框弹出。
他输入一串数字——是昨晚梦里石堆的层数和角度组合。
进去了。
视频文件夹里,全是航拍片段。镜头稳,云台校准精准,明显不是普通玩家用的。时间戳集中在过去七天,每天两次,固定时段。
他点开最新一段。
画面从村外山头切入,缓缓推进。稻田、校舍、陶坊,一一掠过。最后,镜头稳稳停在古井上方,悬停,放大,连井沿的裂纹都看得清。
“它不是路过。”赵晓曼声音压低,“它是来找东西的。”
罗令继续翻,找到一段夜间红外影像。画面里,他和赵晓曼站在井边,王二狗在远处巡逻,热成像轮廓清晰。时间是前天夜里十一点二十三分。
“我们干什么它都知道。”王二狗咬牙,“这玩意儿是不是还能录音?”
“能。”罗令关掉视频,打开信号频段分析软件,“电池是工业级,续航八小时。信号频段不在民用范围,是加密传输。”
他抬头,“这不是航拍机,是侦察机。”
赵晓曼脸色白了。“那他们现在……是不是也知道我们找到了残骸?”
罗令没说话,把电脑合上,拎起背包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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