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罗令就站在校舍屋檐下。
他没看天,也没动身,只把残玉从衣领里拉出来,捏在手里。玉面冰凉,裂口朝上,像一张没开口的嘴。他闭眼,指尖压住玉面,心神沉下去。
梦来了。
红土层下有台阶,一级一级往地底走,两旁石壁泛着青光。台阶尽头是个洞室,墙上嵌着石板,字迹模糊,只认得出一个“井”字。他往前一步,脚底一空,梦就断了。
他睁开眼,手还攥着玉。太阳已经爬过山脊,照在瓦片上,反着白光。
赵晓曼提着饭盒走来,脚步轻。她没问梦的事,只说:“王二狗在村口等你。”
罗令把玉塞回衣领,接过饭盒。饭是糙米,菜是腌豆角。他吃了两口,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存着昨晚那张“青山”纹样,还有陶坊外那道人影消失的方向。
他放大照片,手指划过边缘的山形轮廓。那地方,正是三十年前封死的红土矿眼。
赵晓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要去矿道?”
“赵崇俨的人昨夜来过,不是为了砸陶坊。”罗令声音低,“他们是在找入口。”
王二狗已经在矿口等了半个钟头。他手里拎着矿灯,腰上别着撬棍,身后站着六个巡逻队员,每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和铁锹。
“你真要进去?”他问。
“不是要进,是得进。”罗令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那段未公开的聊天记录:“他们知道矿脉连着古道,要是让他们先挖,石经就保不住。”
王二狗盯着屏幕看了两遍,咬牙:“这群人,真敢动祖宗的地?”
“所以得抢在前头。”罗令从背包里拿出三根荧光棒,“进去不深,只探一段。发现东西就记,不动土,不拆墙。出来后立刻上报文化站。”
赵晓曼站在边上,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相机:“我记符号,拍影像,全程留证。”
王二狗点头:“行。我带人守前后,你俩在中间。有动静,立刻撤。”
矿口被石板封着,上面压着碎砖和藤蔓。几人合力搬开,一股闷热的风从洞里涌出,带着铁锈味。
罗令打亮矿灯,第一个弯腰钻进去。
洞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红土墙壁被岁月压得发亮,夹杂着云母碎屑,在灯光下像撒了星粉。地面铺着碎石,踩上去沙沙响。
走了约莫五十米,赵晓曼忽然蹲下,伸手摸了摸墙角。
“这里有瓷片。”她小心抠出一块,递给罗令,“釉色青灰,底足修胎规整,是宋代的东西。”
罗令接过,翻看片刻:“不是日用器,是祭祀用的。”
王二狗皱眉:“这地方又不是窑址,怎么会有祭器?”
“说明这条路,以前是通向祭坛的。”罗令抬头看洞顶,“先民不会随便在矿道里埋祭品。”
再往前,洞道开始下斜。空气越来越冷,呼吸带出白气。残玉贴在胸口,忽然微微发烫。
罗令脚步一顿。
“怎么了?”赵晓曼察觉他停下。
“往前十米,右墙有门。”他说。
王二狗瞪眼:“你咋知道?”
“我知道。”罗令没解释,继续走。
十米后,右墙果然出现一道石缝,极窄,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若不细看,只会当是裂缝。
他伸手摸缝,指尖触到刻痕。借灯一照,是半个“井”字。
王二狗立刻招呼人上前,用撬棍小心撬动。石板松动,冷风从缝隙里钻出,吹得灯焰乱晃。
门开了。
里面是个小室,三面石墙嵌着青石板。中央那块裂成两半,但字迹清晰可辨:
“罗氏守井,赵氏护田,盟于景德三年。”
赵晓曼倒吸一口气,立刻拿出相机拍照,又翻开笔记本速记。
“这是契约。”她声音发紧,“两族最早的守护盟约,比族谱还早三百多年。‘守井’指的是古井,‘护田’是护陶土田——他们分工明确,一个管水源,一个管资源。”
王二狗盯着石板,喃喃:“怪不得我爷临死前说,王家祖上是‘守夜人’,得盯着矿眼……原来早就有规矩。”
罗令没说话。他蹲下,用手帕轻轻包起那块断裂的石板,放进防水袋,贴身收好。
“走。”他说,“不能久留。”
五人刚退出石室,身后“轰”地一声。
回身一看,来路已被碎石半掩,只留一道窄缝。
“不是塌方。”王二狗一脚踢开一块石头,“这堆法不对,有人动过!”
罗令迅速扫视四周。洞顶完好,无裂痕,碎石分布也不自然,像是从别处搬来堵路的。
“是冲我们来的。”他说,“他们知道我们进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王二狗立刻挥手,让村民后撤,自己带两人守住石室门口。赵晓曼把相机塞进背包,紧紧跟在罗令身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
四名黑衣人从侧道转出,手里拿着强光灯和铁钩。为首那人直奔罗令,伸手就抢:“东西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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