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回到老屋时,天已经黑透。他没点灯,径直走到桌前,从布袋里取出那面铜镜,轻轻放在木桌上。月光从窗缝斜进来,照在镜背的纹路上,泛出一点哑光。他盯着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抚过镜缘,又摸了摸脖子上的残玉。
这玉他戴了三十年,从没离身。小时候在老槐树下捡到它,只当是块普通石头。后来每夜入梦,看见古村轮廓,才明白它不简单。可梦里的画面总是零碎,像风吹散的纸片,拼不全,也抓不住。
他把残玉解下来,放在铜镜旁边。两件东西挨着,一冷一温,像是隔着时间对望。
上次合璧是三天前,在校舍修缮时偶然碰上。当时玉微微发烫,梦里闪过一道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看不清。他没声张,只记在心里。现在,他想再试一次。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残玉轻轻贴上铜镜边缘。
指尖刚一用力,胸口忽然一热。那感觉不像发烧,也不像心跳加速,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玉里渗出来,顺着血脉往上爬。他没睁眼,任由意识往下沉。
梦来了。
这一次,不是片段。
他站在一片开阔的坡地上,天刚亮,雾还没散。远处是连绵的山,近处是田垄,泥土翻新过,湿气扑面。几个身影在地里弯腰插秧,动作整齐,嘴里哼着调子,听不清词,但节奏分明。
孩子在田埂上跑,手里捧着泥碗,摔了也不哭,笑着捡起来继续捏。一个老妇坐在屋檐下织布,梭子来回,布面慢慢延展。旁边的小炉上煨着陶罐,冒出热气,有人揭开盖子,舀了一勺喂给病中的老人。
画面一转,到了陶坊。三人围着轮盘,手把手教一个少年拉坯。泥胚歪了,师傅不骂,只把他的手重新摆正,说:“慢点,心稳了,手就稳了。”
再到祭坛。一群人围着石碑跪拜,最年长的执事人举起一卷竹简,高声念诵:“守物更守人,传技亦传心。根不绝,脉不断,子孙自有归途。”
罗令想走近看那石碑,脚却动不了。画面又变,这次是夜晚,全村点起火把,围成一圈跳舞。中间摆着几件陶器,釉色温润,纹路与岩画上的星舟一致。有人敲鼓,有人唱古调,声音低沉悠远。
最后,一切归于静。
他看见一块立在村口的石碑,字迹清晰——“守物更守人”。
梦断了。
他猛地睁眼,手还搭在玉上,额头一层薄汗。屋里依旧黑着,月光挪了位置,照在铜镜上,反出一道微光。他喘了两口气,胸口那股热意还在,像有东西埋进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赵晓曼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旧马灯。她没进来,只看着他:“你脸色不对。”
他没动,也没说话。
她走进来,把灯放在桌上,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没发烧……可你刚才去了哪?”
他摇头:“不是去了哪。是回来了。”
她一顿,眼神变了:“你梦见了?”
他点头,声音低但清楚:“我看见他们怎么活。不是只为了留下东西,是为了让人接着活。种地、制陶、教孩子、照顾老人……每一步都在传。”
她慢慢坐下,手搭在桌边:“所以你一直拼的,不是遗迹,是生活。”
“以前我不懂。”他说,“我以为守住墙、修好房就够了。可梦里那些人,他们不只守东西,他们在教后人怎么过日子。”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下:“那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他抬头,“我们不是看守废墟的。我们是让他们活过来。”
她没再问,只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都没动,也没说话。灯焰轻轻晃,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人并肩站着,又像一代代人接续前行。
外头风刮了一下,门没关严,吹得灯焰歪了歪。她起身去关门,回来时顺手把铜镜和残玉用布包好,推到他面前。
“留着。”她说,“它们等了八百年,不是为了被藏起来。”
他把布包收进怀里,站起身走到窗前。山影黑沉沉地卧在远处,像一道没写完的句子。他知道,那后面还有东西等着,可他不再急着去挖、去查、去证明。
以前他总怕来不及,怕东西毁了,怕人忘了。现在他明白,文化不是锁在石头里的,是在人怎么吃饭、怎么教孩子、怎么对待一块泥、怎么记住一首歌里。
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笔记本,翻开一页,写下:“文化不在石上,在人心。我们不是看守废墟的人,是点亮火种的人。”
写完,合上本子,吹灭灯。
黑暗里,胸前的残玉轻轻闪了一下,像心跳同步。
他没去碰它,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
山后某处,岩壁深处,一道新刻的纹路正悄然显现,线条清晰,指向村中小学堂的方向。
赵晓曼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下一步去哪?”
他没回答,只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块温热的玉。
风从山谷吹上来,掀动屋檐下的风铃,叮的一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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