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把记录仪从裂缝前移开,镜头扫过那滴逆流而上的水,又缓缓上抬,对准天眼岩渗出的黑线。他没说话,只是将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的渗流轨迹上。直播间的弹幕开始滚动:“这水不对劲”“地底压力反常”“是不是断层带要裂了?”
他关掉记录仪,塞回背包,转身看向围挡外的山林。赵晓曼站在他身后,平板还亮着直播界面,观看人数已经破万。王二狗喘着粗气,手里的对讲机还在响,二队三队的人陆续回话,说工具和人都在往这边赶。
“不能等了。”罗令开口,声音不大,但稳得像压进地里的桩,“他们要断水脉,我们就护眼位。现在动手,还能抢出一条缓冲带。”
赵晓曼点头,把平板递给他:“你来说。”
罗令接过平板,重新打开直播。镜头里,他的脸被河床的反光映得有些灰,眼底却亮着。
“刚才大家看到了,这水在往上爬。”他蹲下身,从地上捡了块碎石,在泥地上画了个简图,“这不是自然现象。暗河的主脉在这里,上游被混凝土封死,水压无处释放,只能往薄弱点冲。而这个点——”他指尖点在图中央,“是整条水脉的‘眼位’,一旦崩开,地基会像纸一样撕开。”
他顿了顿,抬头直视镜头:“我们不拆他们的坝,我们自己筑堤。用古法,竹笼填石。”
弹幕一静,随即炸开:“竹笼?拿竹子挡洪水?”“这怕是拍民俗纪录片吧?”“钢筋都未必扛得住,竹子能行?”
罗令没理会,继续画:“竹笼不是挡水的,是导流的。笼子有弹性,石头之间有空隙,水进来不顶,反而能卸力。这叫‘柔性堤’,汉代李冰修都江堰就用这法子。深淘滩,低作堰,分水导流,不硬扛。”
赵晓曼立刻接话:“《水经注》里有载,‘笼石为基,以柔制冲,水怒而不溃’。这不是土办法,是古人用命试出来的活法。”
王二狗在旁边听得眼睛发亮,猛地一拍大腿:“我家电焊机能改!铁丝网换成竹篾,麻绳绞紧,一笼能装半吨石!”
他话音没落,身后已经有人应声:“我家老屋拆了剩一垛竹!”“我带了绳锯!”“我儿子在县里开货车,两小时能拉一车卵石来!”
人影陆续从林子里冒出来,手里扛着竹片、铁钩、麻绳。几个村民蹲在地上,照着罗令画的图开始编笼。赵晓曼蹲在一旁,用平板调出古籍里的结构图,一张张翻给大伙看。直播镜头扫过,那些粗糙的手指在竹条间穿梭,动作从生涩到熟练,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第一笼编好,抬到河床低洼处,往里填了半笼卵石,沉进浅水区。罗令伸手压了压,笼子微微下沉,但没变形。他点头:“行,就这样,三笼一组,横向用藤索连起来,像织席子一样铺开。”
暴雨是在夜里下的。
雨点砸在竹笼上,河面迅速涨起,浑浊的水裹着断枝冲下来。刚铺好的两段堤基被冲得哗哗作响,第三段的一只笼子甚至被掀翻,石头滚进急流。
有人喊:“撑不住了!这雨太大!”
王二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吼:“再填!加高!”
罗令没动。他站在堤顶,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衣领,手慢慢贴在胸前的玉绳上,闭眼。
梦境浮现。
依旧是那条暗河,但画面变了。先民们站在河岸,手里不是铁器,而是削好的竹竿和藤索。他们把竹笼沉入水中,不是单个摆放,而是用长藤串成网状,笼与笼之间留出空隙,整体像一张铺在河床的网。水流冲来,网微微起伏,却始终不散。
他睁眼,抹了把脸:“停!别只堆高!加横向拉索!三笼一组,藤索穿孔锁死,形成网状受力!”
村民愣了下,立刻动手。有人拆了帐篷的绳子,有人砍下山藤,拧成粗索。赵晓曼组织妇女和学生家长,把旧渔网剪开,裹在笼体外层防冲刷。王二狗带人轮班用抽水泵排水,减缓流速。
凌晨一点,第一段网状堤体完成。雨势未减,河水撞上竹笼群,激起白浪,但笼体只是微微晃动,水从石隙中穿过,流速被层层削弱。
直播镜头拍下这一幕,弹幕刷屏:“真的没塌!”“这结构比水泥还稳?”“他们是怎么算出来的?”
凌晨两点,巡山犬突然狂吠。
王二狗一个激灵从棚子里跳起来,抄起手电就往外冲。罗令也醒了,抓起竹哨吹了三短一长——这是巡逻队的集结信号。
十分钟后,十多个村民提着火把赶到堤边。河滩上,三个黑影正蹲在第三段堤体旁,手里拿着液压钳,刚剪断一根藤索。
“住手!”王二狗大喝。
三人猛地回头,脸上蒙着黑布,转身就跑。
“别开灯!”罗令低喝,“用连环弩!打关节!”
早先准备的十架改良弩立刻上弦。竹臂,橡皮筋拉弦,箭头包着布团,不伤人,但力道足以让关节失能。第一轮齐射,一人左膝中箭,踉跄倒地。第二轮,另一人手肘被击中,钳子脱手。第三人刚要跳河,脚踝被一箭扫中,扑倒在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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