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曼听见水下那声轻响,没动。她只是把直播设备往怀里收了收,手指仍搭在开关上。罗令已经站起身,手腕上缠着那段从竹排上解下的藤条,指节轻轻碾过纤维的粗糙纹路。他看了眼天,云层裂开的缝隙里,那半颗星还在,微弱但清晰。
王二狗蹲在岸边,盯着水面晃动的藤条,“是不是还有人卡着?”
“不是人。”罗令说,“是阵在动。”
他转身走向村口,脚步没停。王二狗和赵晓曼立刻跟上。天还没亮透,村里已有动静,几户人家的灯陆续亮起,不是为了早工,是为了今天——九星连珠祭典,最后一环。
昨夜水鬼队的事,没人提,但每个人走路都比平时警觉。巡逻队提前两小时集合,沿着暗河出口又埋了两道浮标,浮标连着竹哨,一有扰动,整片河道都会响起短促的“吱呀”声。
罗令带着王二狗和李国栋巡查九处星灯基座。第一处在老祠堂后墙,石台上刻着北斗天枢的符号,边缘积着夜露。他蹲下,将残玉贴在刻痕上,闭眼。梦来了——古村全貌在脑中浮现,地底三层结构清晰展开,水脉如血管般贯穿其中。他睁开眼,调整石台角度,差三度。
“校准了。”他说。
八处基座逐一走过,每到一处,残玉都微微发烫。李国栋不说话,只在每座石台前点一支香,香灰落下的方向,正好是星灯该燃的位置。赵晓曼带着孩子们在村小学前排练祭文,六个年级的学生站成三排,齐声诵读。声波传到远处山壁,尘封的符号一道接一道亮起,像被唤醒的脉搏。
七点整,全村人聚集在祭坛广场。九盏星灯呈北斗状排列,中央是空着的第九盏位,等最后一刻点亮。联合国派来的观察员已在现场,摄像机架在高处,全球直播信号已接通。
雾很重,压着山头,北斗七星看不见。
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这雾要是不散,星象对不上,仪式算不算成?”
“听说这阵法得靠星力引动,没星,灯点了也没用。”
赵崇俨站在人群后,双手背在身后,金丝眼镜反着冷光。他没穿唐装,换了一身深灰西装,像是特意来见证什么。他轻声对旁边游客说:“古法祭星,听着玄乎,实则毫无科学依据。冬至晨雾本就难散,他们连天气预报都不看,搞这种表演,不是迷信是什么?”
话音刚落,罗令走到圭表前,低头看影长。他没抬头,只说:“七分钟后,雾会散。”
没人信。
他也不解释,掏出记录本翻了一页,上面是昨夜残玉梦图里浮现的星轨推演。他对照现实天象,误差不到两分钟。
七分钟过去。
风起,云层自中间裂开一道口子,北斗天枢星正悬于祭坛上空,与第一盏星灯成一线。
赵晓曼抬手,点燃第一盏灯。
火苗腾起的瞬间,残玉在罗令胸口一震。他没动,但能感觉到,梦中的图景在加速拼合。
第二盏灯亮,震动更强。
第三盏,第四盏……每燃一盏,村民的诵声就高一分。孩子们的声音清亮,穿透雾气,直上云霄。
第八盏灯燃起时,赵崇俨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够了!”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人听见,“你们以为点几盏灯,念几句咒,就能证明这地方有多重要?这不过是个废弃山村,地底下挖出几块石头,就敢称文明源头?可笑!”
没人回应他。
第九盏灯还熄着。
赵晓曼看了罗令一眼。他点头。
她举起火把,走向灯架。
就在火把即将触到灯芯时,赵崇俨猛地冲出,脚直奔灯架踢去。
王二狗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抱住赵崇俨,整个人往侧边一摔。两人在泥地上滚了一圈,王二狗骑在他身上,咧嘴一笑:“你闹你的,我们点我们的。”
火把落下。
第九盏灯,燃了。
刹那间,残玉从罗令胸前飞出,赵晓曼腕上的玉镯也脱手升空。两块玉悬于半空,光流交织,如丝如网,瞬间铺满整个祭坛上空。一道立体光影缓缓浮现——完整的古村3D文明模型,地底三层遗迹、水脉网络、星象台、密道、暗河分支,全数呈现,连昨夜水鬼队潜入的路径都清晰可见,淤泥中的脚印痕迹都分毫不差。
全球直播画面同步切换。
联合国观察员当场打开卫星连线,接入五位国际考古权威的实时见证。镜头扫过模型细节,一位德国学者直接站起身:“这不可能……这是活的文明操作系统,不是遗址,是仍在运行的系统!”
赵崇俨躺在地上,被人扶起,脸色发白。他盯着半空中的模型,忽然大笑:“假的!全是光影把戏!你们用投影骗人!这东西哪来的?谁知道是不是提前做好的?”
罗令没看他,只对直播镜头说:“画面切到地底B区三号通道。”
直播画面一转,正是昨夜水鬼队被困的竹排区域。镜头拉近,三人留下的脚印、被藤条勒断的供气管、背包上的公司标识,全部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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