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把金属箱盖合上,手指在锁扣上停了一秒。袋子里的骨笛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余波,是持续的低频颤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勾着。他抬头看向赵晓曼,她正低头检查袖口的玉镯,眉头微蹙。
“它没完全退。”他说。
赵晓曼点头,没说话。两人并肩往村中心走,脚步落在石板路上,声音很轻。刚拐过校舍墙角,迎面撞上王二狗。他站在自家院门口,手里拎着锄头,眼神发直。
“二狗?”罗令喊了一声。
王二狗转过头,嘴唇动了动,“你是……哪个队的?”
罗令顿住。这不是装的,也不是吓的。王二狗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的外来干部。
“你不认识我了?”
“我……”王二狗挠了挠头,“我刚想起来要巡山,可记不清路线了。我家狗也不认我,冲我叫。”
赵晓曼上前一步,“你昨晚睡得好吗?”
“睡是睡了,梦里全是黑地,有人喊我名字,不是现在这个。”他皱眉,“我叫啥来着?王……王啥?”
罗令看了赵晓曼一眼。她眼神沉了下去。
他们先去了李国栋家。老人坐在门槛上,手里拄着竹杖,望着村口那块老石碑发愣。
“叔。”罗令蹲下。
李国栋缓缓转头,“你是小罗啊。”声音像从远处飘来,“这碑……不是我们家立的吧?我记得……我家住河那边。”
“您住了六十年了。”赵晓曼轻声说。
“六十年?”李国栋摇头,“我怎么觉得,才来没几天?”
罗令起身,往主控室走。赵晓曼跟上。路上又碰见两个村民,一个忘了自己儿子的名字,一个坚持说自家房子去年才盖的,可那墙皮都剥了二十年。
主控室里,生命监测屏上一片淡黄波纹。罗令调出六名村民的脑波图,θ波段全乱了,频率和残玉入梦时的波动曲线有三处重合。
“不是失忆。”他指着屏幕,“是记忆被拉偏了。像一条河,本来往东流,现在被什么东西扯着往南走。”
“虫洞穿越的后遗症?”赵晓曼问。
“可能。”罗令摸了摸胸口的残玉,“双玉落地时,光流扫过全村。我们以为是安定,其实是……激活。它打开了通道,但没关严。”
赵晓曼盯着屏幕,“那现在怎么办?”
“得让通道闭合。”罗令说,“但不能硬关。得把被拉走的记忆,送回去。”
他转身出了门,直奔祭坛。
祭坛在村北高台,两块玉早已嵌入石座,表面蒙了层灰。罗令拂去尘土,将残玉从脖子上取下,贴在心口。他闭眼,静息,意识沉下去。
梦来了。
这一次,图景在动。不再是静止的村落俯瞰,而是人影走动,炊烟升起。他看见一群先民围在祭坛边,手拉着手,嘴里哼着调子。双玉浮在半空,光流如河,缓缓旋转。有人将一块玉放在石座上,另一人将半块贴在胸口,接着吹响一支骨笛——音调他从未听过,却一下就记住了。
三短一长,像归鸟入林。
他猛地睁眼,呼吸一滞。
“不是启动。”他低声说,“是共鸣。”
他回村中敲钟。钟声一起,村民陆续往祭坛走。王二狗也来了,站在人群后头,手里的锄头还攥着。
“罗老师,真能行?”他问。
“你得信。”罗令说,“信你爷是守夜人,信你娘教你唱的那首谣。”
王二狗抿嘴,点了点头。
罗令站上祭坛,将双玉之间的凹槽对准残玉形状。他把玉放进去,光没亮。
“不够。”他说。
赵晓曼走上前,挽起袖子,将玉镯轻轻放在双玉交汇处。她握住罗令的手,“让大家,一起想。”
她举起手机,镜头扫过人群,“直播开始了。我们,要找回自己。”
罗令深吸一口气,对村民说:“把手拉起来。闭眼。想一件事——你是谁,你为什么留在这儿。”
人群安静下来。一只只手搭在一起,从祭坛边蔓延开去。
赵晓曼轻声说:“我是赵晓曼,外婆说,村里的孩子不能没书念。所以我留下。青山村,是我的家。”
玉镯微微一震。
残玉亮了。
光从双玉缝隙里渗出,起初是细线,接着扩散成环。罗令将骨笛抵在唇边,吹出那个梦里的音调——三短一长,低而稳。
光流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形成一道垂直的光幕,像水涡立在空中。村民一个个开始颤抖,有人流泪,有人喃喃自语。
“我看见我爷了……”王二狗突然哽住,“他在夜里打更,敲梆子,走遍每条巷。他说,守夜人不睡,村子才安。”
一个老妇人捂住脸,“我娘……她教我编草鞋,说这手艺不能断。我忘了……我全忘了……”
一个少年忽然跪下,“我爸不是死在矿上……他是为护古树,被推土机压的。我改了口供,怕惹事……可我记得了,我记得了!”
光涡越转越亮,照得人脸明暗交错。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跪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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