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陷进土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罗令没再看它,转身走向晒谷场边缘的柴堆。他伸手摸了摸干草的湿度,又抬头看了看风向。北风稳,柴草燥,一点就着。他把兜里的三枚铜钱重新收好,对王二狗说:“张三背后的人,不会只试一次。”
王二狗点头,脸色发紧:“那咱们守一宿?”
“守不住。”罗令摇头,“他们要动手,不会挑我们醒着的时候。盯住祠堂,那边木头老,香火多,油布盖着祭器,一点就炸。”
话音刚落,村北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瓦片炸裂。紧接着,一股焦味随风飘来。
罗令猛地抬头,只见祠堂方向的夜空泛起红光,火苗从后檐窜出,瞬间舔上房梁。风一吹,火舌翻卷,直扑正厅。
“走!”他拔腿就冲。
王二狗紧跟在后,边跑边吼:“起火了!祠堂着了!”
沿途村民陆续开门,有人抄起水桶,有人拎着扁担,乱作一团。几个老人跪在门口朝祠堂方向磕头,嘴里念着祖宗保佑。没人知道火怎么起的,也没人知道该怎么灭。
罗令冲到祠堂前,一眼扫过火势。火从后院香炉旁烧起,油渍一路蔓延到主殿门槛,显然是人为泼洒。火已烧穿两根横梁,再不控住,整座祠堂会在一个小时内塌。
他冲进院中,一脚踹开井边石板。底下露出一段铜管,接口处刻着“壬龙引水”四个字,边缘青绿,是百年铜锈。
“东厢房地轴!”他大吼,“踩轮子!快!”
几个年轻汉子愣在原地,有人喊:“罗老师,啥地轴?咱村没这玩意儿!”
“就在东厢房地下!”罗令不回头,“三块松砖下,木轮带槽,二十人踩,水才能通!”
王二狗反应过来,带人冲进东厢房。地板掀开,果然露出一个直径一米的木轮,四周连着青瓦拼成的暗槽,一直通向院外那条三丈长的木龙。
“踩!”王二狗跳上去,带着人用力踏下。
木轮“咔”地一转,井水顺着铜管涌入暗槽,哗哗流淌。水流沿瓦槽奔至木龙口中,却卡在喉部,喷不出来。
罗令跃上龙首,从脖子上取下残玉,按进龙眼凹槽。
玉一贴上去,立刻发烫。
眼前一黑,梦来了。
千年前,暴雨夜,先民围着木龙,一人持玉立于龙首,水流自井而出,经槽入龙,龙口张开,水柱腾空,分三路扑火。画面一闪,龙首转向东南,水柱压住正殿火势;再转西北,灭后院余焰;最后直冲天灵,浇透梁架。
梦断。
罗令睁开眼,一把扳动龙首机关,将出水口对准正殿火源。
“放水!”他吼。
刹那间,水流从龙口喷出,在空中扭成一道弧线,如活龙摆尾,直扑燃烧的横梁。水柱撞上火焰,蒸汽轰然炸开,火舌猛地一缩,随即被压下。
人群静了一瞬。
“成了!”有人喊。
“木龙喷水了!祖宗留的家伙管用!”
更多人冲过来,加入踩轮队伍。二十多人轮流上阵,木轮越转越快,水流越来越急。水柱在罗令操控下,时而分叉,时而集中,像有眼睛一般,专扑火势最猛处。
火势开始退。
但后院火源未灭,油火渗入地缝,仍在暗燃。罗令跳下龙首,抓起长钩,冲进侧殿。
“别进去!”王二狗喊。
“里面还有祭器!”罗令头也不回。
他弯腰穿过浓烟,钩子一挑,掀开烧了一半的木柜,拖出两个铁箱。刚退到门口,身后梁木轰然塌下,堵死了去路。
他把箱子交给王二狗,又返身扑向后院。
火已烧到祖宗牌位阁,再晚一步,百年族谱就得化为灰烬。
他抄起水桶,从龙尾接了半桶水,泼向牌位阁门口。火势稍退,他冲进去,一把扯下挂着的族谱卷轴,塞进怀里。
出来时,脸被熏黑,手臂烫出一道红痕。
“你疯了!”王二狗拽他后退,“命比谱重要!”
“没有谱,村子就断根了。”罗令喘着气,“火还没灭,别松劲。”
他回到木龙旁,继续调水方向。水流一次次扑向残火,蒸汽混着焦味弥漫整个祠堂院。
直到天边泛青,火势终于被彻底压住。
村民瘫坐在地,浑身湿透,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有人开始清理焦木,有人用铁锹铲土盖住余烬。
罗令没动。他盯着烧塌的后殿地面,那里裂开一道口子,半块青砖裸露在外,表面刻着四个字——永和六年。
他走过去,蹲下,用手拨开浮灰。
砖纹清晰,边缘有龙鳞状浮雕,与他梦中所见祭坛地砖一模一样。那晚,残玉浮现的图景里,祭坛正中就铺着这种砖,砖下埋着一卷竹简,位置标注在“龙柱第三级”。
他指尖抚过刻痕,残玉忽然轻颤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将砖块撬起,藏进工装裤口袋。
王二狗走过来,看着塌掉的房梁,叹气:“这下得重建了。”
“不急。”罗令站起身,“先别动地基。这火不是冲房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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