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的残玉在凌晨三点突然发烫,像一块被火燎过的石头贴在胸口。他睁开眼,窗外还黑着,但耳朵里已经灌满了动静——远处井台方向有人喊,声音压得低,却急得变了调。
他没开灯,摸黑套上工装裤,外套都没来得及拉链,直接冲出门。夜风撞在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腥气。村道上已经有几个人影来回走动,提着桶,桶底磕着石板路,响得慌。
井口围了五六个人,王二狗蹲在边上,手里捏着半截塑料管,正往水里插。他抬头看见罗令,手一抖:“水不对劲,浮着油花,还黏手。”
罗令没说话,蹲下身,从井绳上解下一小段麻绳,浸进水里再提上来。麻绳上挂着水珠,但靠近结头的地方,有一圈泛着暗光的膜,像雨后柏油路上的反光。他用指甲刮了点,凑到鼻尖——不是泥味,是铁锈混着腐草的闷臭。
“不是自然淤积。”他说,“矿洞漏了。”
李国栋拄着拐站得远,听见这话,拐杖往地上一顿:“那地方封了三十年,谁敢动?”
罗令没答。他闭眼,手按在残玉上。梦里的画面立刻浮现:地下河脉如树根铺展,某处岩缝正渗出黑液,顺着石隙往主水道爬。那位置,正对后山废弃矿洞的南侧塌方口。
他睁眼,天边刚泛灰。
“叫人,带上铁锹、麻袋,还有灶灰——家家户户灶膛里的灰,越多越好。”
王二狗愣住:“你要用灰滤水?这能行?”
“《齐民要术》里写过。”罗令站起身,“灰能去浊,沙能截泥,炭能解毒。三层叠着,水过一遍,至少能喝。”
李国栋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转身往自家走:“我去拿筛子。”
赵晓曼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她睁开眼,直播间已经自动开启,弹幕刷得飞快:“井水发黑!”“小孩昨晚吐了!”“罗老师去矿洞了!”
她翻身下床,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村口滤水槽边上,罗令正带着王二狗和两个村民搭木架。几口大木槽从老祠堂抬来,底部钻了孔,上面堆着沙、灰、碎炭,顺序是灰在底,沙居中,炭在上。
“顺序反了。”赵晓曼走近,“灰在最下,水压一冲就塌,得改。”
罗令点头:“你说得对。重来。”
她蹲下,伸手抓了把草木灰:“碱性太强也不行,得掺细沙调比例。”又指炭层,“竹炭要碾碎,表面积才够。”
王二狗挠头:“这不就是土办法?城里净水机都不一定这么讲究。”
“这不是土办法。”赵晓曼掏出手机架在三脚架上,打开直播,“这是古人活下来的经验。”
弹幕立刻跳出来:“齐民要术真有这记载?”“草木灰还能净水?”“这不比化学药剂环保?”
她对着镜头说:“北魏贾思勰写过,‘取薪灰,以布囊盛之,滤浊水,数遍则清’。原理是草木灰里的碳酸钾能凝聚悬浮物,竹炭多孔,能吸附有机污染物。这不是迷信,是实打实的生态智慧。”
罗令在边上调试水槽坡度,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看他,继续讲:“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把一千五百年前的方法,用现代条件复现。”
水还没通,但检测已经开始。赵晓曼从包里拿出便携试剂盒,取未过滤水样滴入试纸。pH值显示5.2,浊度超标八倍。她把结果拍下来,贴在直播画面角落。
“等第一杯净水出来,我们再测一次。”她说,“数据说话。”
李国栋带着人把灶灰运到现场,一袋袋倒进竹筛。灰里夹着碎炭渣和稻壳,筛过后颜色发白。王二狗负责铺层,一层灰、一层沙、一层炭,每层压实,再铺下一层。
“这玩意儿真能喝?”有人嘀咕,“万一滤不干净,全村都中招。”
赵晓曼听见了,没反驳,只说:“我们先接一小杯,煮沸后试喝。谁愿意?”
没人应声。
过了两秒,王二狗举起手:“我来。反正我命硬。”
罗令看了他一眼:“煮沸,喝一口,停十分钟,没问题再喝第二口。”
水槽接通了临时管道,浑水缓缓流入第一层。灰层很快变暗,水渗下去,进入沙层,流速慢了下来。炭层表面浮起一层细沫,像油花被一点点吸走。
等了近一个小时,第一滴清水从最底层滴出,落在陶碗里,清亮见底。
赵晓曼戴上手套,取样检测。pH值回升到6.8,浊度降到国标范围内。她把试纸举到镜头前:“合格。”
王二狗端起碗,吹了口气,喝了一小口。
“没味儿。”他咂咂嘴,“就是凉。”
十分钟过去,他没任何不适。
第二口,他直接喝了半碗。
“能喝!”他咧嘴笑,“真能喝!”
弹幕炸了:“古法牛逼!”“这比瓶装水还干净!”“王二狗成试水第一人!”
赵晓曼把滤水过程录成短视频,配上字幕:“三层滤材配比:草木灰40%,细沙30%,竹炭碎30%。每吨水需灰料二十公斤,每日更换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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