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的手指还贴在供桌底板那道刻痕上,残玉的热度来得突然,又退得快,像一滴热水落在石面,转瞬就没了影。他没动,指甲继续抠着金属碎屑的边缘,指腹能感觉到那铜片嵌得极深,不是后来钉进去的,而是当初做桌时就埋下的。
“有反应?”赵晓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经收好了相机,但没关机,屏幕还亮着刚才拍下的画像局部。
“刚才热了一下。”罗令把残玉重新贴上去,屏住呼吸。玉面冰凉,再没动静。
赵晓曼走近,蹲下身,把相机调到微距模式,镜头对准刻痕。她轻轻按了下拍摄键,画面放大,铜片背面的纹路清晰起来——五个小篆字,挤在极窄的空间里:“脉断则光出”。
“这字……”她皱眉,“不是随便刻的,笔划有顿挫,像是用刀尖慢慢划出来的。”
罗令点点头。他从背包里取出竹签,蘸了点水,顺着刻痕边缘轻轻刷了一遍。铜片受潮后颜色略深,轮廓更分明了。他用指甲小心一撬,铜片松动了一角。
“别硬拔。”赵晓曼按住他手腕,“这铜片可能是机关的钥匙,也可能是信。”
罗令停下动作。他闭眼,把残玉握在掌心,静心凝神。梦中图景没来——不是每次都能强求的。他睁开眼,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把铜片整个连底板木屑一起封进去。
赵晓曼已经把刚才拍的照片传到手机,放大比对。她翻出祠堂碑文的存档,两相对照,印章纹路一致,连铜片边缘的一处微小豁口位置都吻合。
“还是‘守脉者印’。”她说,“和画像背后的印一样。”
罗令没说话。他把塑料袋收好,目光落在供桌正面。二十八宿纹在晨光里清晰可见,每一颗星的位置都与石碑上的刻图完全对应。他伸手摸向纹路交汇处,指尖突然触到一点凸起。
他凑近看。那是一枚极小的铜钮,藏在北斗第七星“摇光”之下,不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这儿有个按钮。”
赵晓曼立刻调出相机。罗令用竹签轻轻按下。一声轻响从供桌内部传来,像是锁扣松动。他试着拉开桌侧暗格,抽屉无声滑出。
里面只有一张纸片,巴掌大,边缘焦黑,像是从大火中抢出来的。纸面发脆,墨迹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几行字:
“……越器三出,祸延百里……非为私藏,实为镇贪……”
赵晓曼接过纸片,手稳得没一丝抖。她把相机贴上去,切换红外扫描。画面里,更多字迹浮现出来:
“……先祖遗训:器不可轻出,光不可妄照。若贪者得法,掘尽山根,断我地脉,村必毁……罗氏守中,非守物,乃守心……”
她念完,抬头看罗令。
“守心?”她问。
罗令盯着那张残页,脑子里突然闪过梦里的画面——老槐树下,地脉如网,中央一点光被三道纹路环绕。他曾以为那是祭坛,后来明白是“中”,是核心。现在他懂了,“中”不是位置,是平衡。
“他们怕的不是人来挖东西。”他说,“是怕有人把方法传出去。”
“方法?”
“怎么打开地下的东西。”罗令指了指供桌上的星图,“这星图不是藏宝图,是封印图。谁要是全看懂了,就能顺着地脉找到所有埋藏点。不止青山村,周边十几个古越村落都会遭殃。”
赵晓曼沉默了几秒。“所以你先祖烧了那封信,不是因为不信任后人,而是怕信被人截走?”
“嗯。”罗令点头,“他知道,文字能被偷,能被改,但人心走不到那一步的人,就算拿到图也解不开。”
“可他还是留下了线索。”她指了指铜片,“‘脉断则光出’——这是警告。”
“也是试炼。”罗令说,“谁要是只想着挖宝,急着撬机关,铜片一断,地脉震动,所有埋藏点都会暴露。但要是能看懂这是提醒,而不是钥匙,才算过了第一关。”
赵晓曼低头看着残页,手指轻轻抚过“非为私藏,实为镇贪”那几个字。
“你先祖一个人守在这里,几十年。”她声音很轻,“连家都不要了,族谱里写他‘远走未归’。他就这么一个人,守着这些字,守着这张桌,守着一句话。”
罗令没应。
她抬头看他:“如果没人来呢?如果一百年都没人走到这一步,他守的这些东西,还有意义吗?”
罗令低头看着残玉。玉面安静,像块普通的石头。
他沉默了很久。
“他守的不是东西。”他终于开口,“是底线。”
赵晓曼没说话。
“就像村里老人说的,树根断了,树就死了。”罗令抬头,看向供桌上的星图,“可树根看不见。没人知道它在哪,也没人知道它有多深。只有当下雨时,土松了,你才会发现——原来它一直都在。”
他顿了顿。
“他守的,就是那个‘一直都在’的东西。不是为了让人看见,是为了让人还能回来。”
赵晓曼看着他。阳光从门缝照进来,落在她肩上。她忽然从相机包里取出一小包东西,打开,是些干燥的草叶和泥土混合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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