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罗令就去了竹林。他蹲下身,手指顺着主藤滑过去,检查每一处结扣。藤条还绷着劲,没松,也没断。他站起身,扫了一眼竹枝上的铜铃,铃舌静止,风不大,但林子安静得反常。
他知道,昨夜那三个人不是终点。
回到晒谷场时,赵晓曼已经坐在教室门口的小凳上,手里捧着充电宝,手机连着热点。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屏幕转向他。
微博热搜挂着一条新消息:#青山村文物请愿破五十万#。省文物局官微转发了这条话题,配文只有八个字:“情况已掌握,将介入调查。”
罗令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没出声。他走进教室,从讲台暗格里取出虎符的油布包,轻轻按了按,确认还在。赵晓曼跟进来,把手机放在桌上。
“信号断了三次才刷出来。”她说,“网友把直播回放传疯了,陈馆长的名字被扒了个底朝天。”
罗令点头,“他不会坐等。”
话音刚落,村口方向传来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走出去。一辆银灰色的公务车停在村道尽头,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胸前挂着工作牌,穿的是省文物局的制服。
村民陆续从屋里出来,有人手里还攥着锄头。王二狗从巡逻队岗亭冲出来,一把拦在罗令前面:“是不是陈馆长的人?”
罗令没答,径直往前走。他在离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伸手:“请出示证件。”
带队的是个中年男人,姓周,调查组组长。他没恼,掏出工作证递过来。罗令仔细看了编号、公章、派遣单位,又翻到背面扫描了二维码,确认无误,才退后半步。
“欢迎来青山村。”他说,“但我们有个规矩——谁想碰村里的东西,先过我们这一关。”
周组长点头,语气平和:“我们是来查实情况的,不是来接管的。”
话虽这么说,村民仍不放松。有人低声议论:“上回说是专家,结果是来偷的。”王二狗站在罗令侧后方,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攥着对讲机。
罗令请周组长一行人到晒谷场临时搭的棚子下坐下。他没急着说话,而是让赵晓曼把直播设备搬出来,打开存档,从“火攻村口”那场开始播放。画面一帧帧过,火光、人影、煤油桶、竹阵围捕、名片特写……证据链完整。
周组长看得认真,眉头越皱越紧。他旁边的年轻干部几次想插话,都被他抬手拦下。
放完视频,罗令才开口:“我们不反对专业介入,但青山村的文物,是从祖辈手里传下来的。石碑出土在集体土地,虎符由村民共同守护。我们愿意接受监督,但管理权,得留在村里。”
周组长沉默片刻:“你们有保护能力吗?这种级别的文物,一旦出事,责任谁担?”
赵晓曼接话:“我们已经完成碑文初译,建立了基础档案。虎符纹路与赵家玉镯完全吻合,这是八百年来两家共守的信物。研究不是靠报告堆出来的,是靠人扎在这里,一天天做的。”
她说完,从包里拿出打印的纹路对照图、碑文拓片扫描件、直播数据统计表,一份份摆上桌。
周组长翻了几页,抬头看她:“你是什么编制?”
“代课教师。”赵晓曼平静答,“但我知道的东西,不比研究所的人少。”
棚子里一时安静。风从晒谷场刮过,吹起几张纸角。李国栋拄着拐走过来,站在罗令身边,没看调查组,只盯着那辆公务车。
“我罗家守了八百年。”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没靠过外人指手画脚。现在,我们愿意在你们监督下继续守。但根,不能断。”
周组长看着他,又看看罗令和赵晓曼,终于点头:“我们会提交报告,建议设立临时保护点,管理主体为村集体,上级单位提供技术支持。”
话音未落,那个年轻干部突然起身:“罗老师,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吗?”
罗令看了他一眼:“在这说就行。”
“不是……是关于你个人的前途。”那人压低声音,“你要是愿意把虎符交出来,由我们统一保管,我可以帮你走体制内调动。陈馆长那边也说了,只要你配合,三成收益没问题。”
罗令没动。
他看着那人,忽然笑了下:“你刚才说,‘陈馆长也说了’?”
那人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改口:“我是说——”
“赵晓曼。”罗令突然提高声音,“录音关了吗?”
赵晓曼坐在桌后,手指在手机上一点:“从他说‘调动’开始,全程在录。”
那人脸色刷地白了。
罗令把手机拿过来,当着所有人面播放录音。声音清晰,每一句都听得见。他走到周组长面前,把手机递过去:“这就是你们派来的人?”
周组长接过手机,听完,脸沉了下来。他盯着那年轻干部:“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那人支吾着报了姓名和单位,周组长立刻掏出本子记下,语气严厉:“涉嫌利益输送,回程就上报纪检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