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白时,罗令把残玉从衣领里抽出来看了一眼。它还带着体温,不烫,也不凉,像一块埋在土里多年又被挖出来的老石头。他没再闭眼去追那个祭坛的影子,只是把玉塞回原处,手指在胸口按了按。
赵晓曼已经不在屋里了。
门虚掩着,外面晒谷场上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他走出去,看见她正弯腰收拾昨夜留下的炭灰,王二狗蹲在边上,手里捏着半截烟,没点。
“你没睡?”罗令问。
王二狗抬头,“睡了,但梦着梦着就醒了。总觉得要出事。”
罗令没接话,走到晒谷场边缘,低头看那片紧挨村口的竹林。风吹过,竹梢晃了两下,发出沙沙的响。他盯着其中几根斜插在土里的竹竿看了几秒,忽然转身往小学后院走。
“叫李国栋。”他说。
王二狗愣了一下,“现在?”
“现在。”
李国栋拄着拐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他站在后院那间小屋里,没坐下,只把拐杖靠在墙边,看着罗令把一张草图铺在桌上。是用铅笔画的,线条粗,但清楚——村口小路、两侧高地、竹林分布,还有几处用圈标出的点。
“你要动竹阵?”李国栋声音低。
“不是老样子。”罗令指了指图上几个交叉点,“以前是防野猪,现在得让人进得来,走不出去。”
李国栋没动,只盯着图看。过了会儿,他伸手点了点右下角一处,“这儿地软,雨季塌过,你打算怎么固定竹竿?”
“用藤条串连,底下埋石扣。”罗令说,“踩中一根,带动三处,竹枝弹起来缠腿,不会伤人,但挣不脱。等铜铃一响,人就在原地。”
王二狗凑过来,“那铃怎么挂?”
“挂在联动的主枝上。”罗令抬头,“你带巡逻队,今晚埋伏在晒谷场,别出声。我跟赵晓曼守教室。他们目标是暗格,一定会往小学去。”
李国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罗令没答。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残玉,又放下。
“火是试我们稳不稳。”他说,“现在他们知道我们没乱,下一步,就是硬抢。”
李国栋看了他很久,最后点了头。
三人分头行动。
罗令带着王二狗去了竹林。他一根根看那些竹子,挑出粗细适中、韧性好的,亲自斜插进土里,角度压得极低。藤条是昨夜就准备好的,晾干去皮,结实又不易断。他把几根主藤埋进浅沟,连上竹竿根部,再引向旁边一棵老楠树——那里挂了铜铃,绳子系得紧。
“这儿是巡夜道。”他一边绑一边说,“先民夜里巡逻,走这条线。梦里我走过三次,每一步都记得。”
王二狗没问“梦里”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不问这些了。他只蹲在地上,照罗令说的位置埋石扣,再把藤条穿过扣眼,拉紧。
“这阵,比以前厉害。”他嘀咕。
“不是厉害。”罗令拧紧最后一道结,“是改过了。以前靠竹子自己弹,现在靠人踩动机关。一环扣一环,踩进去,就别想全身而退。”
下午,赵晓曼把学生提前放了学。她没说原因,只让大家回家别乱跑。罗令把虎符和玉镯重新包好,放进暗格,又在教室后窗留了盏小灯,亮着。
天黑得很快。
入夜后,风起了。竹林开始晃,声音比白天密。王二狗带着巡逻队蹲在晒谷场角落,每人手里一支手电,狗拴着,嘴套没摘。
罗令和赵晓曼坐在教室里,门开着一条缝。
他们没说话。
子时刚过,西坡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竹枝断裂,又不像。
罗令站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框听了两秒,转身对赵晓曼说:“来了。”
她点头,没动。
外面风更大了。竹林哗哗响,忽然,一声铜铃炸开。
清亮,急促,连着三下。
紧接着,是人的闷哼和挣扎声。
罗令推门出去,赵晓曼跟在后面。他们没开灯,只借着月光往前走。快到竹林口时,看见三个人影在竹丛里乱动,腿被弹起的竹枝缠住,一挣,旁边的竹子又弹出来,把胳膊也绕了进去。一人想爬,头刚抬,一根横枝“啪”地抽在他肩上,人直接歪倒。
铜铃还在响,一声接一声。
王二狗带着人冲了出去,手电光一束束打过去。狗叫起来,冲在最前。三个打手被围在中间,动不了,嘴里骂着,声音发抖。
“别动!”王二狗吼,“再动我放狗了!”
一人还想挣,脚刚抬,脚下藤条一紧,整片竹林像是活了,四周的竹竿齐齐往内收,把人裹得更死。
罗令走过去,蹲下,从其中一人外衣内袋掏出一张名片。他打开手电照了照,递给王二狗。
“陈馆长。”王二狗念出来,声音大得整个竹林都听见了。
他又从另一人腰后摸出撬锁工具,不锈钢的,崭新。
“这不是小偷。”罗令站起来,掏出手机,打开直播,“是来砸讲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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