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罗令把断铃线重新系好,风一过,铜铃晃了半下,没响。他站在松树下,看了眼碑台石缝里那道新填的土,转身往村委会走。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是赵晓曼发来的消息:“直播准备好了,等你。”他回了个“好”,没再看碑台一眼。
他知道,昨晚那伙人不会再来。真敢动手的,早被狗咬了腿。可他知道,还有另一种人,穿得体面,说话带“专家”头衔,手里拿着盖了红章的纸,比撬棍更狠。
上午九点,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村委会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三个穿白大褂的人,中间那个五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胸前别着省博物馆的牌子。他手里夹着个牛皮纸文件夹,走路慢,背挺得直,像在博物馆巡展。
罗令已经在村委会院子等了。王二狗蹲在台阶上,手里捏着昨晚捡的那只手套,内衬那行“北山勘探队”的字还没褪。他抬头看了眼来人,低声说:“这专家,脸熟。”
罗令没答话。他盯着那人脚上那双黑皮鞋,鞋尖锃亮,但右脚侧面沾着一点红土——和碑台地基的黏土一个颜色。
那人走到院中,清了清嗓子:“我是省博物馆陈馆长,受省考古学会委托,前来对青山村新发现石碑进行初步鉴定。”他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纸,“这是《文物鉴定意见书》,结论很明确——该石碑为现代仿制品,不具备文物价值。”
没人说话。村长刘德福从屋里走出来,脸色有点发白。他接过报告翻了两页,抬头看罗令:“罗老师,这……是不是得重视一下?”
陈馆长把报告往桌上一放,语气沉稳:“我们调取了现场照片,经过材质分析、风化程度比对、刻痕工具鉴定,综合判断,这块碑是近五年内仿制的。你们看到的星图,可能是用现代激光雕刻技术做的伪古处理。”
罗令这才走过去,拿起报告。他一页页翻,翻到采样记录那页,停住了。
“你们说取了三个微损样本?”他抬头,“在哪取的?”
陈馆长一愣:“按标准流程,在碑体东侧、北侧和底部接缝处各取一点。”
罗令把报告翻过来,指着照片:“那这三张照片,背景是水泥地。你们鉴定的,是块工地废料?”
陈馆长脸色微变:“这是实验室标准拍摄背景,为了统一光线和比例。”
“哦。”罗令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手机,“那我拍几张现场的,你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他点开视频,画面里是昨晚用紫外线灯照的碑文。荧光蓝的线条在石面上缓缓浮现,勾出二十八宿的轮廓,银线连动,像活的一样。
“千年磷化层遇紫外会显荧光反应。”罗令声音不高,“你们的‘仿品’,会发光吗?”
陈馆长没接话。他身后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凑过去看了一眼,下意识摇头。
“你们没做这个检测?”罗令问。
“这种检测……非必要项目。”陈馆长终于开口,语气有点硬,“我们依据的是权威数据库比对,不是靠灯光秀。”
“灯光秀?”罗令笑了下,“那你们数据库里,有这种红土吗?”
他蹲下,从鞋底刮下一小块泥,放在报告封面上。红褐色,带点黏性,和碑台地基的土一模一样。
“你们专家来过现场?”
陈馆长沉默两秒:“我们……收到了村民拍摄的照片。”
“谁拍的?”罗令问。
“这不重要。”陈馆长合上文件夹,“结论已经出具,石碑属于现代仿品,建议立即停止一切研究活动,避免误导公众。否则,后果由你们自行承担。”
刘德福听得额头冒汗,伸手去拿报告:“要不……先收起来?等上面定论?”
罗令没让他碰。
他掏出直播设备,三下两下架好,打开镜头,对准陈馆长和那份报告。
屏幕亮起,标题弹出:“青山村石碑鉴定风波,专家称系仿品,我们现场拆解。”
弹幕瞬间涌进来。
“啥?假的?”
“罗老师别信他们!”
“上次月出显星图,还能造假?”
罗令对着镜头,声音稳:“家人们,你们看这张照片。”他把报告里的模糊图像举起来,“再看这个。”
他切换手机视频,荧光碑文缓缓流动。
“同一个东西,能拍出两种效果吗?”
弹幕炸了。
“这专家是不是瞎?”
“照片都拍歪了,还敢出报告?”
“背后有鬼!”
陈馆长脸色铁青:“你这是公开质疑省博物馆的权威?你要为你的言论负责!”
“我负责。”罗令把手机支架调稳,“但我更得对这块碑负责。它埋在我们祖宗地里八百年,不是谁拿张纸就能抹掉的。”
“你一个代课老师,懂什么文物鉴定?”陈馆长声音压低,“别以为搞点直播就能挑战专业体系。”
“我不挑战体系。”罗令盯着他,“我只问一句——你们来过现场吗?碰过这块碑吗?还是,只看了几张歪照片,就敢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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