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晨光苍白而冰冷。林溪陪着沈倦守在病房外,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侧脸,心如刀割。沈父在走廊尽头与医生低声交谈,背影显得前所未有的脆弱。
护士轻轻推开门:“病人醒了,想和沈倦单独说几句话。”
沈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在进入病房前,他回头看了林溪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有依恋,有决绝,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沉重。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林溪在长椅上坐下,注意到沈父走了过来。
“林溪,”他的声音沙哑,“谢谢你在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
这是沈父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她的名字。林溪抬起头,看见他眼中的血丝和无法掩饰的悲痛。
“伯父...”她不知该说什么。
沈父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投向紧闭的病房门:“她年轻时最大的梦想,是成为画家。我们刚认识时,她总是在画——画天空,画街景,画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后来为了家庭,她放下了画笔。我总说等退休了就陪她重拾梦想,可是...”
可是时间从不等人。林溪想起那本相册里渐渐暗淡的色彩,想起沈母信中的遗憾。
“伯父,”她轻声说,“您知道吗?伯母从未后悔过。她说过,最大的骄傲就是沈倦。”
沈父的肩头微微颤抖,这个总是严肃冷峻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伪装。
病房的门开了。沈倦走出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丝绒小袋。
“母亲想见你,父亲。”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沈父站起身,深深看了儿子一眼,走进了病房。
沈倦在林溪身边坐下,将那个丝绒小袋放在她手中:“母亲给你的。”
林溪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银质胸针,造型是一支画笔和一颗星星交织在一起,与她戒指的设计惊人地相似。
“这是...”
“母亲年轻时自己设计的。”沈倦的声音很轻,“她说,这是给未来儿媳妇的礼物。”
林溪的指尖抚过胸针冰凉的表面,仿佛能触摸到一段被时光尘封的梦想。
“她还说了什么?”她轻声问。
沈倦的目光投向窗外,苏黎世的天空开始飘雪。良久,他才开口:“她说...希望我们不要重复他们的遗憾。”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林溪心中生根发芽。她想起沈母未竟的佛罗伦萨之梦,想起那本记录着梦想消逝的相册。
就在这时,病房内突然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沈倦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冲进了病房。
林溪跟着跑进去,看见医护人员正在紧急抢救。沈父紧紧握着妻子的手,沈倦站在床边,脸色惨白。
在混乱中,沈母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准确地找到了林溪。她用尽最后力气,对她做了一个口型。
那是——“去”。
然后,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沈父颓然跪倒在床边,沈倦怔怔地看着母亲安详的面容,仿佛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林溪站在原地,手中的胸针硌得掌心生疼。她清楚地读懂了沈母最后的嘱托——去完成那些被搁置的梦想,去活出他们没有活出的人生。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那天的雪下得很大,覆盖了整个苏黎世。沈倦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墓前,自始至终没有流一滴眼泪。
林溪陪在他身边,看着雪花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他平静地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平静地处理所有后事,平静得让人害怕。
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时,夜幕已经降临。沈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沈倦则站在母亲画室的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要陪我看看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画室里还保持着沈母生前的样子。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是年轻时的沈父在书房工作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落在他身上。
“这是母亲最后的作品。”沈倦轻声说,“她总说,要把父亲最专注的样子画下来。”
林溪看着那幅画,忽然明白了什么。即使有遗憾,即使有未竟的梦想,但沈母笔下的爱,从未消失。
沈倦从画架底下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沈母所有的设计稿。在最底层,是一张泛黄的佛罗伦萨地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一条路线——从学院美术馆到乌菲兹美术馆,再到米开朗基罗广场。
“母亲的梦想之旅。”沈倦的声音哽咽了,“她准备了二十年,却从未成行。”
林溪握住他的手:“我们可以替她去完成。”
沈倦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终于有了泪光。他伸手进口袋,取出那个戒指盒。
“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合时宜,但是...”他单膝跪地,在母亲的画室里,在那些未完成的梦想环绕下,“林溪,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次,没有烟花,没有塞纳河,只有满室画作见证。但林溪觉得,这比任何浪漫的场景都要动人。
“我愿意。”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戒指戴上手指的那一刻,沈倦终于哭了。他抱着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然而,就在这时,书房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他们冲进去,看见沈父倒在地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本佛罗伦萨的相册。
医生的诊断很快出来:突发性心肌梗塞。
在父亲的病床前,沈倦看着林溪,眼中满是痛苦:“溪溪,我...”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溪已经明白了。有些责任,他无法推卸;有些路,他们注定要分开走一段时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所有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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