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个深夜,于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网络角落发现那个名为《黄衣的碎片》的文本的。它的界面古朴到简陋,像是互联网初生时代的遗骸。吸引我点进去的,与其说是标题,不如说是它下方一行小字简介:“它看着你阅读它。”
开头平淡无奇,甚至有些拙劣。
“下午三点,阳光是浑浊的蜂蜜,黏在窗台上。墙壁开始计算自己的年龄,它的呼吸带着陈年灰尘的味道。我数着心跳,一,二,跳过三,直接是四。窗外的麻雀飞过,它的影子在地上融化成一小滩墨水。”
我皱起眉,这算什么?意象的胡乱堆砌?阳光如何浑浊?墙壁如何呼吸?心跳如何跳过数字?这毫无逻辑可言,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但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像一只冰冷的蜘蛛,顺着我的脊椎缓缓爬行。
我继续读下去,情节(如果那能称之为情节)更加支离破碎。
“水管在墙内低语,重复一个我无法听清的单词。夜晚,所有直角都变得圆润,房间在缓慢地旋转。我照镜子,镜子里的人延迟了一秒才模仿我的动作,并且,他在微笑。”
“我遇见一个穿黄雨衣的人,站在街角,他没有面孔,雨衣下是更多的黑暗。他递给我一把钥匙,钥匙的形状像一只扭曲的昆虫。他说:‘当文本与现实交汇,门就会打开。’”
“月亮裂开一道缝,流出银色的、冰冷的汁液。它们滴落在静止的汽车顶上,发出灼烧铁皮的声音。狗停止了吠叫,它们开始用古老的语言吟唱。”
通篇都是这样毫无关联、逻辑断裂的句子。它们没有构成一个故事,却像一系列诡异、病态的幻灯片,强行塞进我的脑海。读完最后一字,我感到一阵轻微的恶心和头晕,仿佛大脑被某种不洁的东西强行冲刷了一遍。我关掉网页,试图将它抛之脑后,认为这只是一个失败的创作实验。
但有些东西,一旦读过,就无法轻易抹去。
随后的几天,那种不适感并未消散,反而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存在。我开始注意到一些“巧合”。
第二天上班,我路过一个施工地,墙上用喷漆涂鸦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一个残缺的、像是昆虫又像是钥匙的图案。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太常见了,我告诉自己,街头涂鸦什么都有。
下午三点整,我办公室的窗台被夕阳染上一层昏黄的光,确实有点像……浑浊的蜂蜜。我猛地摇头,驱散这个念头。
晚上回家,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明明灭灭。在那一明一暗的间歇,我似乎瞥见楼梯拐角站着一个模糊的、穿着黄色雨衣的身影。我心脏骤停,猛地按亮灯,那里空无一物。只是光影开的玩笑,我喘着气,手心冰凉。
恐慌像霉菌一样,在心底悄然滋生。我试图向朋友提起那个故事,但每次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阻止我泄露这个“秘密”。我再次尝试寻找那个网页,却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无法找到。它就像从未存在过,只存在于我的记忆和……正在演变的现实里。
一天早晨,我在厨房煮咖啡。水龙头滴着水,“滴答……滴答……”。起初我并未在意,直到我意识到,那节奏是:“一,二……跳过三,直接是四。” 和我读到的心跳描述一模一样!
我猛地关紧水龙头,心脏狂跳。是心理作用,一定是强烈的心理暗示。我强迫自己冷静。
但事情开始变本加厉。我开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看到那个扭曲的“钥匙/昆虫”符号——在街边被丢弃的传单角落,在公交车窗上凝结的雾气里,甚至在我早餐面包不小心烤焦的痕迹中。它们无处不在,无声地嘲笑着我试图维持的理性。
某个深夜,我被一种低语声惊醒。那声音极其细微,仿佛来自墙壁内部,重复着一个模糊的、无法辨识的音节。就像故事里描述的:“水管在墙内低语。” 我屏住呼吸,冷汗浸湿了睡衣。那声音持续了几分钟,又突兀地消失了,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理性在与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拔河,而理性正在节节败退。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感官,怀疑自己的神智。我反复告诉自己,这都是巧合,是自我暗示的放大效应。但那个念头,如同故事里那句最致命的话,开始在我脑中生根发芽:“那篇故事并非‘虚构’,而是一种‘预告’或‘指令’。”
如果……如果它真的是一种需要被“执行”的东西呢?如果我阅读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启动某种仪式的开关?而我,成了它污染现实的媒介?
一个雨夜。
我被公司临时安排加班,结束时已是深夜。雨下得很大,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像一只只悬浮的、浑浊的眼睛。我撑着伞,快步走向地铁站,只想尽快回到公寓,锁上门,获得片刻喘息。
就在距离地铁站还有一个街口时,我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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