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汪臧海 古道玄黄：暗河潜行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彻底合拢，将沙匪的喧嚣与青铜树脉动的光芒彻底隔绝。瞬间降临的黑暗与寂静，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冷潮湿，包裹了小队每一个人。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响，诉说着刚才那场生死奔逃的惊险。

“快，点火把！”赵斥候压低声音命令道，他的声音在密闭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支浸了动物油脂的火把被点燃，昏黄跳跃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周遭环境。他们正处于一条明显由人工开凿的甬道内，甬道高约一丈，宽可容三人并行，四壁是粗糙的岩石，头顶呈拱形，地面铺设着大小不一的石板，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泥土味和淡淡的硝石气息。

甬道向前延伸，深入无尽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

“检查装备，清点人数。”汪臧海靠着冰冷的石壁，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刚才的狂奔和紧张，让他感到一阵虚脱。

清点下来，无人掉队，但物资在逃亡中有所遗落，尤其是饮用水，几乎消耗殆尽。幸运的是，武器和汪臧海的行囊（内含星图、笔记、那包神秘的“盐”以及新拓印的皮纸）都完好无损。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水源。”沙赫拉兹言简意赅，他蹲下身，检查着地面灰尘的痕迹。除了他们刚刚留下的凌乱脚印外，前方只有一层均匀的积尘，显然这条密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迹。

“根据哈桑所说，这条密道通往于阗故地方向。”汪臧海展开那张简陋的、标注了密道入口位置的地图，“我们目前应该处于昆仑山北麓的山体内部，需要向南穿越山脉。大家小心，古人的工程未必完全稳固。”

小队稍作休整，便沿着甬道谨慎前行。火把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前方十余步的距离，两侧的黑暗如同实质，仿佛随时会吞噬而来。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甬道并非笔直，时有转弯和起伏。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了微弱的水声。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道，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条地下河的岸边！

河道宽阔，水流湍急，河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墨黑的颜色，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水声轰鸣，在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回响。河岸两侧是较为开阔的碎石滩，而甬道则沿着河岸一侧继续向前延伸。

“水！是活水！”一名士兵惊喜道，就要上前取水。

“慢着！”沙赫拉兹和汪臧海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沙赫拉兹用匕首舀起一点河水，凑近火把仔细观察，又嗅了嗅：“颜色不对，有股……铁锈和硫磺混合的味道。可能含有矿毒，不能直接饮用。”

汪臧海蹲在河边，仔细观察河水流向和两岸岩层。他发现河水之所以呈现墨黑色，是因为河底铺满了某种黑色的、细密的沙砾，并且水中悬浮着大量极细的矿物质颗粒。他想起矿坑中见过的暗红色矿层和青铜树冶炼的痕迹，心中了然：“这条河很可能流经了山体内的矿脉区域，溶解了过多的矿物质，确实不宜直接饮用。我们需要寻找渗出的泉水或者冷凝水。”

希望落空，队伍士气有些低落。他们只能继续沿着河岸前进，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水源。又前行了一段距离，水声越来越大，前方出现了巨大的瀑布声！走近一看，只见地下河在此处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水汽弥漫。

而甬道，则在此处巧妙地借助天然岩桥和人工开凿的石阶，转向了一侧，开始向上攀升。岩壁上出现了更多的古老凿痕和指示方向的箭头标记。

“看来古人早就知道河水有问题，所以通道避开了直接涉水，而是选择绕行。”汪臧海分析道，“我们跟着标记走。”

攀登的过程同样艰辛。石阶湿滑，布满青苔，许多地方已经坍塌，需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随着不断向上，空气逐渐变得流通，温度也有所下降，那股浓郁的矿物质气味变淡了。

在攀登了不知多久后，他们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带有明显人工修整痕迹的平台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水洼的水来自岩壁缝隙中渗出的、极其缓慢的滴水，水质清澈，尝之甘冽。

“是干净的渗水！”阿卜杜勒老爹欣喜道，他用银针试了试，确认无毒。

众人终于得以补充宝贵的水分，并将所有水囊装满。这个发现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在这个平台休息时，汪臧海借着火光，仔细研究岩壁上的凿痕和符号。他发现，除了方向标记，这里还有一些更加复杂的图案，描绘着骆驼商队、手持玉器的使者、以及一种……造型奇特的、有着多重拱顶的建筑。

“看这个，”汪臧海指着一幅图案对纳斯尔说，“这建筑风格，不像中原，也不像波斯，更不是佛寺……倒有点像……于阗古国早期，受到更西边影响的建筑形制？”

纳斯尔仔细辨认，点头道：“先生高见！家族笔记中提过，于阗建国之初，深受来自‘西极’的‘塞种’乃至更古老的‘吐火罗’文化影响，其早期王城建筑，确有此类多重拱顶特征。这壁画，可能描绘的就是于阗古国与外界通商或朝贡的场景！”

这个发现让汪臧海更加确信，这条密道确实与于阗古国有着深厚的联系。它可能不仅仅是一条应急通道，更可能是一条古老的、用于特殊物资或人员往来的“秘径”。

休息过后，队伍继续向上。通道变得愈发狭窄和陡峭，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挤过岩缝。但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清新，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来自外界的气流。

终于，在漫长而艰苦的跋涉后，前方出现了一个被藤蔓和灌木遮蔽的出口！久违的天光从缝隙中透入，带着昆仑山南麓特有的、干爽而清冷的气息。

“到出口了！”赵斥候激动地低吼一声，上前小心地拨开藤蔓。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正身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山谷裂缝之中，四周是巍峨耸立、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昆仑群峰。脚下是茂密的高山草甸，远处可以看到蜿蜒的河流和依稀的绿色——那正是塔里木盆地南缘，于阗故地方向的景象！

他们成功穿越了昆仑山，从北麓来到了南麓！

“我们……我们真的出来了！”纳斯尔热泪盈眶，激动地难以自持。阿卜杜勒老爹则面向东方，喃喃祷告，感谢山神护佑。

汪臧海站在出口，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回首望去，那吞噬了青铜树和无数秘密的昆仑山北麓，隐藏在层峦叠嶂之后，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然而，他行囊中那些拓印的皮纸、脑海中烙印的青铜树奇观、以及关于“贵人”和“天金”的谜团，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那并非梦境。

于阗，这个西域古国，佛国圣地，玉器之乡，正展现在他们面前。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这里有古老的文明等待探寻，有“黑鹰”沙匪背后势力的线索需要追查，更有连接东西方文明的奥秘等待揭示。

他望向南方那广袤的土地，目光坚定。

“寻找安全的路径下山，我们需要了解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并设法进入于阗故地。”汪臧海下达了新的指令。

小队再次整装，怀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憧憬，踏入了昆仑山南麓的莽莽群山之中。西域画卷上，属于于阗的篇章，正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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