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犹带酒痕香 第114章 如何处理

秦熺踏出那处藏娇的小宅子时，心头郁气如乌云密布。他原以为寻得阿芝下落，往后便是多了一个寻欢作乐之所，没承想竟凭空多出个要他负责、为奴为婢的女儿，这变故让他一路皱眉，回府时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

一进秦府大门，他便厉声吩咐下人：“速去请林先生来书房见我！”

不多时，幕僚林源便快步赶来。男子虽疾步如风却令人看着不躁不急，年约四十五六，身着一袭素雅青衫，面容间虽带着几分沧桑，却难掩眉宇间的书卷气。

这林源本有段顺遂过往——不仅家庭美满，更顺利通过省试，只待殿试后便能授官，届时便可将妻儿父母接至京城共享天伦。

可偏生命运弄人。殿试前夕，他遭同窗恶意举报舞弊，不仅被剥夺功名、终身禁考，更是直接锒铛入狱。好心同乡将消息传回家乡，妻儿父母得知消息，心急如焚地赶往京城，却不幸在途中遭遇匪徒，一家老小尽数惨死。

后来案件查无实据，林源出狱，却早已错过殿试，心知前途尽毁。又得知全家惨死的噩耗，瞬间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下竟想自我了断。就在他濒临绝境时，恰巧遇上了秦熺。秦熺几番好言开导，又许他幕僚之位，给了他安身立命之所，而林源本就精于世故，只是因前途无望、父母妻儿俱亡，打击太大一时想岔了去才有此一招。如今经秦熺开导，竟也豁然开朗，从此跟着秦熺，逐渐成为他的心腹。

因林源早已无牵无挂，做事毫无顾忌，且心思缜密、手段利落，秦熺许多不便对外言说的私密之事，都会交由他处理。而林源也从未让秦熺失望，桩桩件件都办得妥帖周全。

今日遇上何菀芝母女这桩棘手事，秦熺思来想去，第一个便想到了林源。

林源轻步走入书房，见秦熺正背着手在案前踱步，眉头拧成一团，便知主子心中必有烦忧，遂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秦熺转过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玉如意，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林先生，近日我遇上桩棘手事。前几日寻得一经年旧识，却不料她竟带着个女儿前来寻我，如今这母女二人留在京城，倒让我有些难办。”说罢又简单几句话交代了何菀芝母女目前的境况。

林源何等通透，秦熺话音刚落，他便已猜透七八分——这分明是主子昔日的风流债找上门了。他垂首沉思片刻，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波澜：“大人，此事倒有两个法子可解。”

说罢，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其一，便是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往后再无人能以此事烦扰大人。”说着话右手悄然在颈间虚划一下，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见秦熺脸色微变却未反驳，林源又接着道：“其二，便是寻个僻静去处，将这母女二人远远安置，避开京城是非。只是此法恐难实行。那何氏在温府管着采买事宜，且一手绣技冠绝京城，认识她的人恐不在少数。若是让她凭空消失，无个天衣无缝的理由，难免惹人猜疑，届时反倒可能节外生枝。”

秦熺听罢，沉默着走到窗边，伸手摸着颌下新生的短须，目光沉沉地望着庭院里的枯树。书房内静得只剩下他踱步的脚步声，许久后，他忽然转过身，声音压得极低：“先生可曾记得昔年战功赫赫的岳鹏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林源闻言心头一震，瞬间心领神会。岳鹏举便是岳飞，当年岳飞遭构陷，满门抄斩，便是因斩草未除根恐留后患，直至今日，主子和右相大人扔不安心。主子这话，分明是选定了第一条路，要将隐患彻底清除。

他当即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冷厉：“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定当做得干净利落，绝不会留下半点痕迹，保大人往后高枕无忧！”

秦熺缓缓点头，挥了挥手：“去吧，此事越快越好，莫要夜长梦多。”

林源应了声“是”，再不多言，躬身退下，脚步轻快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决绝，仿佛只是去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书房内，秦熺重新走回案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一饮而尽，眼底的犹豫彻底被狠厉取代。

第二日，暮色四合，秦府书房烛火摇曳。秦熺刚卸下朝服，指尖还沾着墨香，便命人去请林源。他指尖轻叩案几，心中早已盘算着何菀芝母女的去处，只待林源带来调查结果，便要定下处置之策。

不多时，林源快步而入，神色却不似往日般从容。“大人，属下今日查探何氏母女起居，倒查出一桩意外之事。”他俯身低声道，将手下传回的消息和盘托出。

原来林源起初只当何菀芝的女儿何扫月，不过是温府里一个寻常丫鬟，可派去的人传回消息，那何扫月竟是温府姑娘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更关键的是，温府姑娘不日便要嫁入普安郡王府做侧妃，这层关系瞬间让事情有了转机。

“那何扫月年方二十，生得婀娜多姿，眉眼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情态，论姿色，比她母亲何菀芝还要出众几分。”林源话锋一转，道出了自己的考量，“若能善加利用这层关系，何扫月日后说不定能成为咱们的一步好棋。”

秦熺闻言，叩着案几的手指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他本想尽快处置何氏母女，可林源带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重新权衡。

林源见他动心，继续劝道：“大人三思，莫如眼下先稳住何氏，让她与女儿借着在温府的便利，暗中打探温府乃至普安郡王府的消息。这般一来，咱们既能掌握更多动向，也多了条后路，总比贸然处置要稳妥得多。”

秦熺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烛火映着他的侧脸，难辨神色，唯有空气中悄然变化的氛围，昭示着这盘棋的走向，已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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