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犹带酒痕香 第113章 是惊是喜

何菀芝指尖攥紧了粗布裙摆，秦熺对丈夫和女儿的那些安排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闷。她抬眼望过去，眼底翻涌的委屈与不甘凝成一片幽怨，直直落在秦熺身上。

这么多年，她一直找不到王严，虽然早已熄了找到他，与他成就夫妻、一家团聚的心思，但如今看到秦熺的富贵无极，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

本想着，他会将她们母女接进秦府，哪怕做个妾室，女儿也能有个右相府女郎的身份，即便是庶出，婚嫁之事与如今的为人奴仆也是天差地别。

没想到，秦熺只是想自己做他的外室，看着小小的二进宅院，再想想温老爷和夫人为她和刘鑫置办的家，也比这所小宅子要大的多。

想到这些，何菀芝面色露出不虞。

这些年在温府，虽只是仆从身份，却也得了几分安稳。锦衣玉食养得她早褪去了昔年的窘迫，肌肤莹润如瓷，唇瓣透着自然的嫣红，身姿依旧高挑婀娜，即便裹在素净的仆从服饰里，也难掩那份浑然天成的韵致。精致的眉眼间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柔媚，若换上绫罗绸缎，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哪家的正室夫人。

想到自己以后的境遇，何菀芝带着一丝幽怨又有些委屈地看向秦熺。

秦熺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热，过往的情愫突然翻涌上来。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遥远的小镇。那个夏夜，月光如水般温柔，阿芝的笑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般闪耀。

他回忆起他们一起漫步在小镇的街道上，微风轻拂着阿芝的发丝，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他们分享着彼此的梦想和心事，阿芝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那个夏夜，阿芝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底。她的温柔、善良和热情让他心动不已。

二十年岁月倏忽而过，眼前阿芝虽添了些岁月的痕迹，但看他的眼神充满情意，让他似乎有寻回了少年人的悸动。

秦熺一时情难自禁，上前便将何菀芝扑倒在床榻上。

何菀芝本就心存念想，此刻更是半推半就。两人一个情意绵绵，一个春心荡漾，不多时便缠绵在一处，恰似旧日时光重现，满室都透着旖旎的暖意。

帐内烛火摇曳，云收雨霁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暧昧的余温。何菀芝软软靠在秦熺怀中，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衣襟，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缓缓开口：“郎君，你可知，当日你赴京赶考前，奴家已有了身孕？”

秦熺原本半阖的双眼猛地睁开，手臂骤然收紧，随即又猛地坐直身子，锦被从他肩头滑落。他双手扣住何菀芝的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急切：“阿芝，你是说……你女儿？不，是我们的女儿？咱们竟有个孩子？”

话音落下，帐内瞬间陷入寂静。秦熺脸上没有多少初闻得女的喜悦，反而被浓重的惊惶覆盖。他并不缺子嗣，正房曹氏出身何等尊贵——祖上军功彪炳，还出过两任皇后、一任贵妃，岳父如今仍在朝中手握重权。曹氏为他生下一儿两女，儿子去年刚刚高中榜眼，如今在秘书监任职，前途无量；大女儿出生便得官家亲封崇国夫人，嫁与吴皇后的弟弟，亲上加亲；小女儿虽刚及笄，却已在与恩平郡王议亲，最迟明年便能嫁作郡王妃。若将来能助恩平郡王成事，秦家便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权势只会更盛。

除此之外，府中两房妾室也分别为他诞下次子与三子，膝下儿女早已齐全。可眼下，何菀芝竟告诉他，他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且这女儿如今还跟着母亲为人奴仆！

秦熺越想心越沉，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捏得何菀芝微微蹙眉。他猛地松开手，起身在帐内踱来踱去，额角渗出细汗。此事若传出去，满朝文武会如何议论？那些政敌定会借此攻讦他私德有亏——连亲生女儿都弃之不顾；曹氏一族更会颜面尽失，女婿藏着这样的秘密，届时两家关系怕是要生裂痕；就连恩平郡王那边，也未必能容下这样的“污点”亲家。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榻上的何菀芝，眼神复杂难辨。喜悦早已被担忧冲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焦灼——这突如其来的女儿，分明是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一旦炸开，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与前程，恐怕都要毁于一旦。

秦熺定了定神，伸手将何菀芝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透着十足的笃定：“阿芝，你且先回去，容我仔细斟酌，定想个万全之计，给你和女儿谋个体面出身。不然，我身为朝廷一品枢密使，亲生女儿却与人为奴，传出去何谈脸面？”

他顿了顿，又添了句让何菀芝安心的话：“这处宅邸，我已让人去办手续，过几日便落到你的名下。往后咱们旬日在此相会，这一次，我定不再负你。”说罢，他握住何菀芝的手，眼神里满是信誓旦旦的郑重。

何菀芝望着他，眼底的忧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情意。她轻轻靠在秦熺肩头，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奴家信郎君。”

两人又依偎着说了些温存话，情动之下再一次亲近。帐内烛火明灭，暧昧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待情意稍歇，天已微亮，秦熺怕耽搁了早朝，只得先起身整理衣袍。何菀芝坐在榻边，帮他系好玉带，眼神里满是不舍。

秦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叮嘱了几句“万事等我消息”，才转身快步离去。何菀芝送到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脸上漾开一抹带着期许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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