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魏征只以为金斩初升仙界,难免有些膨胀,有幸与大圣打了个照面而已,便故意夸大其词,博自己欢心。
一念至此,魏征下意识仰头看向孙悟空,有心求证,又担心会被阎王陛下误会自己借机跟大圣攀关系。
见魏征看向自己欲言又止,再加上朱八戒刚才的话头,孙悟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遇到的一个叫金斩的天兵。
通过火眼金睛辨其根脚,发现对方是冥界魏征的门生。
传给常胜的“大品天仙诀”,也是由金斩转交给的。
不过孙悟空此时却顾不上关注这种“小事”,只想快点前往地藏殿。
遂“一脸不耐”的冲朱八戒催促道:“老朱,你要看生死簿便快些看,一会还要去地藏殿拜会菩萨,若是耽搁太久,倒显得我等失了礼数。”
孙悟空这番话,相当于默认了朱八戒查阅生死簿的行为。
魏征左右为难。
若是在私下里,以朱八戒的身份,提出这么个“小请求”,自己送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可朱八戒偏偏在阎罗殿,当着自己“顶头上司”的面,要翻阅生死簿,这不是存心刁难吗?
如果此时征询阎罗王的意见,就相当于把难题丢给了“顶头上司”,更是万万不行的。
最终还是阎罗王发话了。
“朱使者所请,系为查明私摄游魂之根由,事关轮回铁律,本殿岂可梗阻。”
他微一侧首,目光掠过魏征,落在那本黑玉副册上,吩咐道:“魏判官,既为办案,且仅查姓名,不添不删,便依律例,允其查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阎罗王一句“下不为例”,既保全了冥界体面,又把责任锁死。
魏征只得低头应诺,将副册双手推至案沿。
朱八戒笑眯眯接过,指尖一拨,乌金封面“哗啦”翻起。
黑页上血篆符文如受惊鱼群四散游弋。
“钟藜。”
朱八戒心中默念要查阅的名字。
黑页上的血色“小鱼”停止游弋,对应文字显现。
“钟藜,终南山人士,寿数二三,卒于贞观十一年,今已投胎凡界蜀渝省,蓉城市xx县……转世为甄珍,年方二十六。”
朱八戒暗道:竟能投胎到主世界,钟馗这妹子倒是有些福缘。
随后收拢生死簿,递还给魏征。
朱八戒脸上笑意未散,暗自运转功法,舌尖轻弹,一缕幽蓝光丝自泥丸宫剥离。
光丝离体化作无形能量,瞬移穿透阎罗殿穹顶,没入幽冥黑雾,跨越时空壁垒,直奔某一方小世界。
此乃“本源灵识”,虽仅仅剥离一丝,却也需要数十载温养,才可恢复。
这便是裂识传信的代价,非到万不得已,天仙境亦不会轻用。
朱八戒心中暗道:“小子,师叔既然收了你的孝敬,今日便替你了结与杜平之间的因果。”
钟馗妹夫杜平,耗费千年苦修蕴养浩然气,又是自建小酆都,又是用旱魃“养寇自重”,又是香火、功德双修……
费尽心机,也未求得亡妻钟藜投胎何处。
结果到了朱八戒这,也仅仅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得不感叹,神佛之间亦有“人情世故”。
有些时候比凡俗更甚。
……
小世界,义庄。
院子里,陆嫣、苏柔等小伙伴们,各自手持新打造的武器,跟着千鹤道长学习一些比较容易入门的武功招式。
厢房之中。
土炕上支起了小方桌,秋生和文才手肘顶在桌面,双掌托着下巴,好似在听长辈讲故事。
方桌另一侧,常胜盘腿坐在土炕上,正在唾沫横飞的吹着牛逼。
“刚才在地底下,我一人一剑,直接从小酆都城门砍到了鬼王杜平家门口!”
“见我如此勇猛,犹如神兵天降,那鬼王杜平被惊得当场便屙了一裤裆。”
顶着蘑菇头的文才,憨憨开口:“啊?鬼王也会屙屎的吗?”
一句话捅破牛皮,常胜的唾沫星子当场刹在半空。
秋生连忙用肩膀碰了他一下,小声训斥道:“闭嘴!常胜师兄说屙了,那肯定就是屙了!”
常胜的脸皮早已厚如城墙,丝毫不觉尴尬,继续鼓吹道:“后来在酒桌上,杜平左一口仙师,右一口仙师,而且敬我酒时,酒杯压的很低……”
常胜牛逼吹到一半,忽觉指关节泛起微微灼热。
低头一看,目光锁定到灼热来源——纳戒。
常胜操控意识,追寻着这股灼热进入纳戒。
纳戒中,先前杜平赠与的那把纸扇,已自动展开。
扇面上浮现的文字,与冥界生死簿上的一模一样。
常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寻妻协议”,除了他和杜平之外,只有朱八戒一人知晓。
常胜在心中暗道:“这师叔人不错,能处,收礼是真办事啊!”
……
与此同时。
任家镇外,杜平一袭素青长衫,漫步于官道之上。
杜平指尖摩挲着半枚残缺的玉佩,那是与亡妻钟藜的定情信物。
忽然,一缕极淡的桂花香穿林而过,轻轻拂过他的鬓角。
杜平心头猛地一颤,残玉随之泛起柔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点亮。
耳畔似有风声低语。
“钟藜,终南山人士,寿数二三,卒于贞观十一年,今已投胎凡界蜀渝省,蓉城市xx县……转世为甄珍,年方二十六。”
短短一句,却如晨钟暮鼓,直叩心间。
小世界万千,但大世界仅有三处。
即天地人三界,对应着天界、冥界、以及凡界。
穿过两个相邻的小世界的壁障,相对要容易一些。
但想突破小世界壁障,直达大世界,却难如登天。
即便是已经凝结元婴的杜平,若想突破大世界壁障,千年的修为,也将散去十之**。
“阿藜……”
“阿藜……”
杜平轻声喃呢,声音散在阴风里,听不见回响。
他抬起手,素青袍袖滑至肘弯,紧握那半枚残缺的玉佩。
“蜀渝省,蓉城市,xx县……”他一字一顿,咀嚼着陌生又鲜活的地名,喉头哽咽。
“纵散尽修为,又何惧?”
杜平垂首,吻了吻残玉裂痕,像吻过旧日妻子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