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庭州城,也笼罩着千里之外的长安。然而,就在这至暗时刻,来自西北边陲的一道捷报,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瞬间震撼了整个帝国的心脏。与此同时,深宫之中的怨毒与嫉恨,也在暗处悄然酝酿着新的风暴。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踏着晨曦,冲入长安城门,驿卒嘶哑的喊声穿透了寂静的街道:“北庭大捷!庭州解围!黠戛斯败退!”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传遍了宫闱与街巷。
详细战报很快送达风阁及御前。原来,就在庭州城即将被攻破的最后关头,陇右道节度使派出的先锋精骑五千人,在其子、鹰扬郎将李光弼的率领下,如神兵天降,不顾长途奔袭的疲惫,直接从黠戛斯大军侧翼发起雷霆突击。李光弼勇猛非凡,身先士卒,直冲敌军中军帅旗所在。
此时,城内已是强弩之末的秦峻,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不顾重伤,下令集结所有还能动弹的士卒,大开城门,奋勇杀出。唐军内外夹击,黠戛斯人猝不及防,加之久攻不下士气已堕,瞬间阵脚大乱。经过一番惨烈厮杀,黠戛斯主帅见势不妙,丢下大量辎重和尸体,仓惶向北逃窜。庭州之围遂解!
战报中详细记述了战斗过程,盛赞了李光弼的勇猛与秦峻的坚韧,并禀明正在追击残敌,扩大战果。同时,战报也沉痛地列出了守城将士的伤亡数字,庭州守军十不存三,百姓死伤亦甚众,城防设施损毁严重。
“好!好!好!”景和帝李玠接到战报,连说三个好字,多日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激动得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秦峻忠勇!李光弼果毅!此乃社稷之福!传朕旨意,擢升秦峻为镇军大将军,封县侯!李光弼擢升为云麾将军,封县伯!所有有功将士,兵部从优叙功,阵亡者厚加抚恤!户部即刻拨付钱粮,用于北庭善后与犒军!”
朝堂之上,也是一片欢欣鼓舞。主战派扬眉吐气,即便是之前持保守态度的官员,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场胜利的重要性。北庭保住,则西北屏障犹在,丝绸之路可通,朝廷威望得以重振。
兵部尚书秦啸岳更是老怀大慰,虽担忧侄儿秦峻的伤势,但更多的是为将士们的英勇和最终的胜利感到自豪。他立刻与户部、工部协商,落实皇帝旨意,安排犒赏、抚恤以及北庭城防修缮事宜。
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极大地缓解了朝廷自漕运风波、工部贪腐案以来积累的沉重压力,也为风阁推行新政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然而,胜利的喜悦尚未散去,朝堂之上关于如何“赏功”的暗流便开始涌动。首当其冲的,便是对援军主帅、陇右节度使的封赏问题。
陇右节度使在此次救援中,虽未亲临前线,但其果断出兵、调度有方,功不可没。按照惯例和功绩,应予重赏。然而,陇右节度使位高权重,本身已爵至国公,再加封赏,无非是增加食邑或给予其子弟恩荫。这本身并无不可,但一些心思缜密的官员,却想到了更深一层。
一位门下省的给事中在审议封赏草案时提出:“陛下,陇右节度使坐拥精兵,控扼河西,如今又建此殊勋,声望更隆。若再加大封赏,恐其……功高震主。是否可在赏赐上稍加斟酌,以示朝廷恩威并济?”
这话说得委婉,但其担忧“藩镇坐大”的意图却十分明显。自安史之乱后,唐朝对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始终心存忌惮。此番北庭之战,虽彰显了朝廷与藩镇协同作战的能力,但也再次暴露了中央对边疆强藩的依赖与猜忌。
吏部尚书崔明远亦出列附和:“给事中所言,老成谋国。赏功罚过,乃朝廷纲纪,然亦需权衡利弊,顾及长远。臣以为,对陇右节度使之赏,当以旌表其忠义、嘉奖其调度为主,实封不宜过重,可多赐金帛、诰券,以示荣宠即可。”
他们的意见,代表了一部分朝臣,特别是文官和世家势力的看法。他们既不愿看到风阁因边功而权势更盛(秦峻是秦啸岳之侄,李光弼亦可视为风阁提拔的将领),也不愿看到边境节度使借此机会进一步膨胀。
兵部尚书秦啸岳闻言,顿时不悦:“此言差矣!陇右节度使及时援救,保全北庭,乃是大功!若赏赐不厚,岂非寒了边疆将士之心?日后若再有边患,谁还肯为朝廷效死?”
双方在朝堂上再次争论起来。支持厚赏者认为当以激励为重,反对者则强调需防微杜渐。最终,还是景和帝乾纲独断:“陇右节度使功在社稷,不可不赏!着加封食邑五百户,赐丹书铁券,其子李光弼另计战功封赏。此事不必再议!”皇帝深知,此刻必须稳住边镇,至于潜在的隐患,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这场赏功风波,虽以皇帝强硬表态告终,但也再次揭示了朝廷内部在对待藩镇问题上的深刻分歧。
北庭的捷报让陆昭稍稍松了口气,但他深知,内部的毒瘤不除,胜利的果实随时可能付诸东流。他加紧了对西内苑通敌案的追查。石陀勒的招供和王德顺的牵连,已经将矛头明确指向了西内苑,但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尤其是找到那个传递指令的“中间人”,以及证明废帝李泓本人知情甚至主导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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