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如约而至。
天策上将府地下灵窍之内,陆昭周身环绕的氤氲清气缓缓收敛,最后一丝与黑洞封印纠缠的元神之力归于识海。他睁开双眼,眸中先是掠过一丝穿透幽冥的疲惫,随即化为洞悉世事的清明与凝重。闭关结束了,但他带回的消息,比闭关前更加沉重。
他并未急于出关,而是第一时间登上了府中最高的观星台。时值深夜,苍穹如墨,繁星点点。常人观之,或觉壮丽,或感自身渺小,但在陆昭眼中,那是一片映照着人间气运、王朝兴衰的巨大棋局。
他的目光,径直投向紫微垣。那里,代表帝王的紫微星,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周围辅星、藩星亦紊乱摇动,更有一道肉眼不可见、唯灵觉可感的死寂之气,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其上,正不断吞噬着最后一点残余的帝星辉光。
“帝星将陨,就在今夜……”陆昭掐指细算,天干地支在灵台飞速流转,结合闭关时对武皇帝生命本源枯竭程度的感知,一个精确的时辰浮现在他心间,“壬子日,辛亥时。”(约为次日凌晨时分)
此乃天意注定,非人力所能挽回。即便是他,此刻也无力回天。他早已知道武皇帝命不久矣,但精确到时辰的预知,依然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然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北方天际。代表兵戈的太白星(金星)异常明亮,凶芒毕露,其光直冲斗牛,与北疆方向隐隐传来的血煞之气遥相呼应。突厥发兵,星象已显。但令他心生疑窦的是,这太白犯主之象,其勃发之机,与帝星衰微之兆,衔接得过于紧密,仿佛……有人刻意引导,或者,至少是精准地把握了这个时机。
“突厥 拿捏得如此之准……当真只是巧合?还是朝中……有鬼?”一个冰冷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武皇帝病重虽是公开秘密,但其具体驾崩时辰,除了太医署核心人员和几位辅政重臣,外人绝难知晓如此精确。突厥远在塞外,如何能恰好在这个帝国权力交接最脆弱、最混乱的节点上,发动如此规模的全面进攻?
这背后,定然有问题!
事不宜迟。陆昭身形一晃,已从观星台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书房,换上一身常服,并未惊动太多人,只带着两名贴身道童,悄然出府,身影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首先去的,是太尉府。
秦啸岳虽已下令北伐动员,但大军开拔在即,千头万绪,他亦未寝,正在书房与几名心腹将领最后敲定行军路线和粮草调度事宜。听闻陆昭深夜来访,且言有紧急要事,秦啸岳心中一动,立刻屏退左右,独留陆昭在密室相见。
“国师匆匆而来,可是闭关有所获?”秦啸岳见陆昭神色凝重,直接问道。
陆昭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清晰:“秦公,陛下大限已至。星象显示,就在今夜,壬子日,辛亥时。”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亲耳从陆昭口中听到如此精确的“死亡预告”,秦啸岳依旧浑身一震,虎目之中闪过一丝痛色与复杂。他沉默片刻,重重一拳捶在案几上:“陛下……”
“陛下龙驭上宾,乃天命所致,秦公节哀。”陆昭语气平静,但话锋随即一转,“然,陆某出关观星,另有一事不解,不得不疑。”
“何事?”
“突厥发兵之时机!”陆昭目光锐利,“恰在帝星将陨未陨、国朝权力悬空之际!其选择之精准,仿佛洞悉我朝核心机密。秦公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秦啸岳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他本就是顶尖的帅才,对时机把握极为敏感,之前忙于应对战争本身,未曾细思,此刻被陆昭点破,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国师的意思是……朝中有人,私通突厥,泄露了陛下病危的机密?甚至……预知了驾崩之时?”秦啸岳的声音带着杀意。
“未必是精确预知驾崩之时,但至少,对方清楚地知道陛下已处于弥留之际,朝局即将大乱。”陆昭分析道,“此人,或此股势力,能量不小,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情报。其目的,或是借外患搅乱内局,火中取栗;或是与突厥有所勾结,各取所需。”
秦啸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若真如此,此獠比战场上的敌人更为可恨!国师可知是何人所为?”
陆昭摇头:“天机混淆,难以直接窥破。但此人必隐藏极深,且其所图,绝非小可。或许与那未曾露面的‘他’,亦有关联。”他再次提到了那个笼罩在圣教之上的最大阴影。
秦啸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事关系重大,需与王相商议。国师,你我即刻前往王相府邸!”
…
片刻之后,风阁内史、当朝首辅王相的府邸深处,一间绝对隐秘的密室之内。当朝最具权势的三人:文官领袖王相、军方第一人秦啸岳、超然物外的国师陆昭,于深夜聚首。
烛光摇曳,映照着三人无比严肃的面容。
陆昭再次将自己的观测与怀疑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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