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政大臣”的名单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朝堂内外引发了持续的议论与猜测。陆昭被排除在外,尤其引人注目。有人认为这是陛下对术士干政的警惕,有人则认为这是平衡之术,避免陆昭功高震主,更有人暗中揣测,这是否意味着陆昭失宠的前兆。
面对这明显带有疏远意味的安排,陆昭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没有上表自辩,也没有托人求情,依旧每日往返于钦天监与府邸之间,观测天象,调理气息,偶尔应召入宫为陛下“请脉安神”——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近距离接触武皇帝的合法理由。每次请脉,他都格外专注,不仅探查身体情况,更以神识细细感应那紫薇帝气中的每一丝异动。那缕混杂其中的隐晦邪气,如同附骨之疽,虽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并且似乎在缓慢地……适应和模仿着真正的帝气。这个发现让他心头愈发沉重。
他知道,单凭气机感应,无法作为公之于众的证据。他需要更实在的,能让他人,尤其是让秦啸岳、王相等重臣信服的证据。
这一日,陆昭借请脉之机,状似无意地对榻上的武皇帝提道:“陛下,日前清理逆党寒梅余孽时,于其秘窟中发现一些西域邪典,其中提及一种名为‘幻心草’的异毒,能惑人心智,篡改记忆。臣观陛下龙体虽渐安,然邪术侵体,恐有遗毒未清。不知陛下近日可曾感觉心神不宁,或记忆有所淆乱?”
他紧紧盯着武皇帝的反应。
榻上的武皇帝(暂称其为“帝影”)眼帘微垂,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陆卿有心了。朕只是觉得疲惫,往事如烟,有些模糊,倒也正常。”她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陆昭的眼睛。他在试探,而“帝影”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回避了核心问题的回答。
“既然如此,臣便放心了。臣会继续研制清心解毒的方子,供太医署参考。”陆昭不再追问,行礼告退。他知道,第一次试探,对方已经有了防备。
…
与此同时,秦啸岳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验证着心中的疑虑。
他被列入辅政大臣,有了更多参与核心决策的机会。在一次商讨关于兵部提交的、关于秋季边军换防和粮草调配的会议上,“帝影”听取汇报后,对几个关键边防要塞的兵力配置和将领人选,提出了一些……外行且略显混乱的意见,甚至将朔方军与河东军的防区搞混了。
这绝非那个曾经御驾亲征、对军事了如指掌的武皇帝应有的水平!
秦啸岳心中疑窦更深,但他没有当场反驳,而是以“陛下圣明,容臣等细究后再行禀报”为由,将话题岔开。会后,他立刻召见了自己在兵部职方司和库部司的亲信,严令他们,所有涉及军队调动和物资分发的命令,必须经过他这位辅政大臣的副署方能生效,变相架空了“帝影”在军事上的直接指挥权。
他还秘密嘱咐其在殿中省(掌管皇帝衣食起居)的眼线,留意陛下日常言行、饮食习惯乃至笔墨批阅奏章字迹的细微变化。
…
朝堂之下,因“帝影”的异常和陆昭的被边缘化,各种潜藏的嫉妒与纷争也开始浮出水面。
一些原本就对陆昭以术士身份骤登高位心怀不满的官员,尤其是礼部一些恪守儒家正统的官员和国子监的博士们,开始私下议论,认为陆昭失势是必然,甚至隐晦地批评其“妖言惑众”,将之前的功劳也归为“侥幸”。
而一些原本依附张德海、后来见风使舵投靠秦啸岳或王相的官员,则敏锐地嗅到了权力重新分配的机会,开始积极向几位辅政大臣靠拢,尤其是手握军权的秦啸岳,府门前竟比往日更加热闹了几分。吏部文选司的官员们更是成了香饽饽,各方请托、打探消息者络绎不绝。
门下侍郎郑远和礼部侍郎苏婉儿,作为清流代表且与陆昭交好,处境则有些微妙。
他们位列辅政大臣,获得了更大的话语权,但同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郑远几次想就某些政事询问陆昭的意见,都被陆昭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婉拒。苏婉儿在整顿礼部及胡商事务时,也感觉到了一丝无形的阻力,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干预。
一次下朝后,郑远与苏婉儿同行,忧心忡忡地道:“苏侍郎,你是否觉得……陛下近来有些不同?还有陆国师他……”
苏婉儿秀眉微蹙,低声道:“郑大人,慎言。陛下大病初愈,有所变化也是常情。至于陆国师……他或许自有考量。”她虽也察觉到异常,但深知此事关系太大,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绝不能妄加议论。
…
真正的风暴,起源于一桩看似不大的“旧案”。
“帝影”在一次批阅奏章时,突然下旨,要求刑部与大理寺重新审理一桩发生在三年前的旧案——一位因“诽谤朝政”而被流放的李姓宗室子弟的案件。“帝影”声称,近日梦中有所警示,疑此案有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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