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第361章 灰烬落处，才是归途

我躺在灰烬海上，喉咙里还泛着血锈味。

胸口空得发慌——方才生生剜出双心时，连带着扯断了三根肋骨，此刻每吸一口气，碎骨茬子就往肺叶里扎。

可奇怪的是，骨髓深处有股热流在游走，像极了小时候发高热时，母亲用温毛巾敷我后背的温度。

你炸了地门，也断了归墟会三百年的气运链......但他们不会认输，只会更快地找新钥匙林晚的声音从左侧碎石堆里传来，带着点气音，像是被什么压着喉咙说的。

我偏头看过去，就见他半张脸埋在黑泥里，右肩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大概是被祭坛崩解的碎块砸的。

他那对总像蒙着层雾的眼睛此刻更混沌了，可嘴角却翘着，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

我想笑，可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手无意识地摸向肩头，这才发现那身曾缠着灰烬燃烧的披风不知何时变了。

指尖触到的不再是灼人的热灰，而是像初雪般凉丝丝的素缟，针脚细密得能数清每一道线。

最妙的是，当我轻轻攥住披风边缘时，耳边突然炸开一片突突突的声响——是山雀在三里外的老松树上扑棱翅膀的心跳，是岩缝里冬眠的蛇吐信子的震颤，是蚂蚁搬运腐叶时六条腿叩击地面的节奏。

这披风......我哑着嗓子开口，话没说完，裤脚突然被什么扒拉了两下。

低头一看，是只瘸了右后腿的灰鼠，毛色脏乱，尾巴尖还结着血痂。

它仰着小脑袋冲我叫，声音里带着哭腔：老皮死了......但他说你要回来。

我的手指猛地收紧，素缟在掌心里皱成一团。

老皮是鼠群里最精的那只，两年前在安宁精神病院的通风管道里第一次跟我搭话时，它还叼着半块发霉的蛋糕。

后来带我找地下实验室的是它，替我引开护工的是它，甚至在我被绑上祭坛时，是它带着鼠群啃断了我脚腕的铁链......

它怎么......我喉咙发哽。

瘸腿鼠用完好的左爪比划着，鼠语里混着血腥气：归墟会在山腹埋了通讯虫道，老皮说要断他们的耳朵。

鼠群堵洞时，虫道炸了......它突然用脑袋蹭我的手背，老皮最后说，你该回人间了，那里有你没烧完的债。

风卷着灰烬掠过我的脸，我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不是肉眼的清晰，而是能看见每株草叶的脉络在发光，每滴露水坠落时带起的空气波纹。

那些细微的声响在我耳边织成网，我忽然听出了其中的规律：蚁群搬叶的节奏，蛇蜕摩擦的震颤，暗河改道的呜咽......合在一起，竟是母亲哄我睡觉时哼的安魂谣。

原来地仙路从来没断过。我喃喃着，指尖轻轻抚过青芽的叶片。

它比刚才高了些，每片叶尖都坠着颗淡金色的露珠，落地时的一声，凝成米粒大的符文，钻进地缝里。

我看见那些符文像金线般游走，正在缝合野人山灵脉的裂痕——就像母亲当年用顶针补我破了洞的棉裤。

守者不立，谣自流转。我撕下一角素缟，浸入青芽滴落的金露里。

布料刚碰到露珠就地吸了进去，转眼浮现出一行暗红篆文，像是用血写的。

我把布角系在瘸腿鼠的尾巴上，弯腰凑近它：去城里最脏的巷口，找到贴满寻人启事的电线杆，把这个挂上去。

瘸腿鼠歪着脑袋：那地方有股子苦杏仁味，是你妹妹......

我喉结动了动，那是我精神崩塌的起点，也是新生该发芽的地方。

鼠儿了一声，瘸着腿窜进岩缝。

我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妹妹失踪前那天，她扎着羊角辫站在巷口，举着根糖葫芦冲我笑：哥，等我长大给你买最大的糖人。后来那张寻人启事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我蹲在电线杆下哭到休克，被当成疯子送进安宁医院。

夜幕降得很快，野人山的风裹着寒意灌进衣领。

我盘坐在裂隙旁，试着按记忆里的引气诀调息。

刚闭眼，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重新凝聚——不是心脏，是颗温润的晶核，正随着安魂谣的节拍缓缓搏动。

你没死透......反而成了无钥之钥林晚不知何时爬到了我脚边，他伸手碰了碰我胸口，掌心亮起一点幽蓝的光，归墟会......要疯了。

我睁眼，正看见城市天际线之上，一道极淡的青光冲天而起。

那光很弱，却像根细线般牵着我的晶核，隐约有歌声飘来——是安魂谣的调子，带着点跑调的生涩，像是个小姑娘在试唱。

有人在唱。我轻声说，嘴角终于扯出个笑。

林晚抬头望了眼那道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素缟上，洇开个小团。

他擦了擦嘴，指了指山脚下的下水道入口：阿缺......可能还活着。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下水道铁盖上有道新鲜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带爪的东西挠的。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混着点铁锈味——是血。

第七个岔口。林晚说完这句，眼睛慢慢闭上了。

他的身体开始变轻，像片被风吹散的灰，只余下最后一句话飘进我耳朵：第二局，该你先手了......

我站起身，素缟披风在身后扬起。

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那道青光更亮了些。

山脚下的下水道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拖着伤腿，正穿过第七个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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