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海在脚下翻涌,每一粒带着暖光的灰都映着七位母亲的脸。
我盯着中央那座缓缓升起的祭坛,碎骨与黑泥堆砌的基座泛着腥气,坛心凹陷处,那颗漆黑的心脏正规律地搏动——每一下都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紧我后颈,千里外某座城市的地下暗河在倒流,我能通过地脉震颤的频率感知到。
踏上去。我对自己说,抬脚。
灰烬立刻聚成青白色的路径,托着我往祭坛走。
刚数到第十步,耳侧传来碎石崩裂的闷响——七根石柱从灰烬海里窜出来,像七把插向天空的匕首。
柱顶悬着的母晶开始发光,幽蓝的光纹在表面游走,是归墟会三百年来提炼的执念核。
它们嗡鸣着,频率越来越高,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后槽牙咬得发酸。
共振了。我攥紧骨钥化成的披风,指尖触到边缘浮动的虚影——七位母亲的轮廓正跟着母晶的光纹闪烁,它要重启献祭程序。
需八颗心脏。虚影们齐声低语,声音像浸在泉水里的银铃,七枚母晶供能,一枚守钥者献祭。
我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双心共搏的跳动声突然变得清晰,一下,两下,和地门本源的节奏渐渐重合。
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这具身体正在被两股力量强行校准,像两块磁铁被按在同一条轨道上。
好个永续收割的地仙路。我冷笑,指甲掐进掌心,地门是吸母性血的泵。
归墟会那些老东西在古籍里写的持钥者得长生,不过是骗守钥人主动躺上祭坛的幌子。
真正的门后,是三百年来被摘心的母亲们,是她们的执念被榨成母晶,是守钥者的命作最后一道锁——好让这台机器永远转下去。
它在重写时间。林晚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撞进耳朵,像石子投入深潭,再晚一刻,你娘的存在痕迹都会被抹除。
我猛地抬头。
祭坛上的黑心脏突然收缩,表面符咒锁链泛起血光——是在加速。
母晶的光更盛了。
七道蓝光同时刺向我,我甚至能听见光束撕裂空气的嘶鸣。
左手腕被无形力量攥住,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正对着自己心口。
这是献祭程序在操控身体,像提线木偶似的。
急什么?我咬着牙笑,任由蓝光穿透左臂。
皮肤被灼得滋滋响,可我反而闭上眼,调动起那股藏在骨髓里的共情之力——那是在疯人院听老鼠说话时觉醒的,能触到万物最深处的情绪。
母晶的嗡鸣声里,我听见了哭声。
很轻,很细,像婴儿的啼,又像老妇人的叹。
我顺着这丝情绪往母晶里钻,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光——七枚母晶内部,竟困着微缩的人脸。
有穿粗布衫的,有扎麻花辫的,最年轻的那个腕子上还系着红绳,和前一刻在井边撕契约的七位母亲,一模一样。
她们的眼睛都望着同一个方向,有的望着虚空中的婴儿床,有的望着褪色的全家福,有的望着空荡荡的小腹——那是她们临终前最深的执念,被归墟会用符咒锁在母晶里,成了永不停歇的供能机。
若我现在捏碎母晶...我喉结滚动,她们会像被风吹散的灰。
可如果不摧毁母晶,地门本源就会完成重生,继续收割下一个三百年。
风卷着灰烬扑过来,迷了我的眼。
等我擦干净时,七位母亲的虚影正围着我打转,她们的手穿过我的身体,轻轻按在母晶方向。
孩子长大了,别等了。粗布衫女人的嘴型。
我女儿该上大学了。麻花辫姑娘的泪滴在我手背。
去他的积德。穿旗袍的女人冲我挤眼睛。
我突然懂了。
这些被困在母晶里的意识,和井边撕契约的是同一批人。
她们用最后的力气撕了契约,却还是被归墟会的术法困在能量核里。
要破局,得让她们自己放下执念。
得罪了。我跪下来,解下肩头的灰烬披风。
披风边缘的虚影发出轻吟,像在说拿去吧。
我把披风轻轻盖在七根石柱上,每一缕灰烬接触母晶的瞬间,都化作一句无声的低语——
孩子长大了,别等了。
母晶剧烈震颤起来。
表面的符咒锁链发出脆响,一根,两根,像朽木断裂。
穿粗布衫的女人首先闭了眼,她望着的婴儿床慢慢变淡;麻花辫姑娘的手从全家福上垂落,照片化作光点;穿旗袍的女人摸着小腹笑了,空荡荡的地方开出一朵小花。
七枚母晶次第熄灭,最后一丝光湮灭时,祭坛上的黑心脏发出尖啸。
它突然膨胀成原来的三倍大,表面符咒扭曲成狰狞的脸,试图往灰烬海里钻——要逃。
想走?我抹了把嘴角的血,踉跄着跃上祭坛。
双心在胸口撞得生疼,像要把肋骨撞断。
我咬着牙,双手掐进自己胸膛——皮肤裂开,血肉翻卷,两颗黑色晶体被我生生挖了出来。
掌心的温度烧得我发抖。
这是心噬,是母晶残片和我心脏的融合体,此刻正泛着青白色的光,像两颗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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