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摄政议事府。
楚王府邸,如今已更名为“摄政议事府”,飞檐斗拱间褪去了几分皇家的奢靡,多了几分军府的肃杀。
朱红大门前,“摄政议事府”五个鎏金大字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侧按刀而立的卫士眼神锐利,气息沉凝,皆是云起营中精选的悍卒。
府内,原有的亭台楼阁大多被封存,主要议事和办公区域集中在原本的银安殿及两侧配殿。
往来之人,不再是峨冠博带的宫廷侍从,而是神色匆匆、身着各色官服或戎装的文武官吏。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汗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权力中枢的紧张感。
陈策的“军师府”设在银安殿东侧的“澄心堂”。
此处相对僻静,推窗便可望见府内引活水而成的一方小湖,景致清幽,利于静思。
堂内陈设简朴,一桌,一椅,一榻,以及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幅北地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态势、山川关隘、粮道漕运。
名分初定,百废待兴。
千头万绪的军政事务如同潮水般涌向这间小小的澄心堂。
吴文远抱着一摞文书,眉头紧锁:“军师,这是各州府呈报上来的钱粮账册,虚报、瞒报者十之七八,依此核算,根本无法支撑北伐所需。还有各地驻军报来的兵员、器械数目,亦是漏洞百出,吃空饷、以次充好者比比皆是。”
赵铁鹰也沉声汇报:“察事营初步探查,江南各地官吏,与临安钱惟浚等人暗通款曲者不在少数。议事府政令,出了金陵,执行起来便大打折扣。更有甚者,暗中散布流言,诋毁军师,动摇军心民心。”
石破天更是气得哇哇叫:“那帮鸟官!让他们出钱出粮就跟要他们命似的!让他们整顿兵马,就推三阻四!依俺看,就该像在江北一样,砍几个脑袋,看谁还敢阳奉阴违!”
陈策坐在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听着众人的汇报,脸上并无太多波澜。
这些情况,他早已预料到。
江南承平已久,官僚系统盘根错节,积弊深重,绝非一纸“议事府”令文就能轻易扭转。
钱惟浚等人虽暂时蛰伏,但其影响力犹在,如同水下的暗礁,随时可能让新生的权力之船搁浅。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陈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整顿吏治,清理积弊,非一日之功。眼下,我们需抓住关键,以点破面。”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
“文远,钱粮是命脉,必须牢牢抓在手中。你即刻以议事府名义,颁布《度支新则》。其一,成立‘审计清吏司’,由你兼任主事,选派精通算学、为人刚正之士,赴各州府实地核查钱粮库存、田亩赋税,凡有欺瞒,主官革职查办,家产充公!其二,推行‘火耗归公’,所有赋税征收中的损耗,统一标准,超额部分悉数上缴议事府,断其贪墨之源!其三,重申‘盐引招标’之策,将首批招标与各州府完成钱粮上缴额度挂钩,完成好的,其境内商贾在招标中优先!”
三条举措,条条打在要害!
审计打破信息黑箱,火耗归公斩断灰色收入,盐引挂钩利益驱动地方配合!
吴文远眼睛一亮:“属下明白!此三策若行,必可扭转钱粮困局!”
“铁鹰,”陈策目光转向赵铁鹰,“舆论战场,亦是关键。你的人,要动起来。一方面,继续深挖钱惟浚党羽罪证,选择时机,雷霆出手,震慑宵小。另一方面,要主动引导舆论。多宣扬北地沦陷之惨状,狄虏暴行,激发江南军民同仇敌忾之心;同时,大力宣传议事府整顿吏治、筹措北伐的举措,尤其是救灾、清丈田亩等惠及百姓之事,争取民心。可效仿古人,印制《北伐檄文》、抗狄故事,广为散发。”
“是!属下立刻去办!”赵铁鹰领命,他深知情报与舆论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的分量。
“石爷,”陈策最后看向石破天,“军队,是我们的根本,也是北伐的利刃。各州府驻军良莠不齐,必须整编。着你与几位将领,共同拟定《整军条令》。淘汰老弱,补充精壮;统一号令,严明军纪;加强操练,尤重水战与步骑协同。以我云起营为骨干,抽调各军精锐,先行组建三支‘北伐先锋营’,装备、粮饷优先供给,打造成无坚不摧的铁拳!”
“得令!”石破天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早该如此!俺定把这帮少爷兵操练成能啃硬骨头的虎狼之师!”
部署已定,众人领命而去。
陈策独自站在舆图前,目光久久凝视着北方。
他知道,这三板斧下去,必将触及无数人的利益,引来更凶猛的反扑。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执掌了这份权力,就必须有砥柱中流、力挽狂澜的魄力与决心。
杨府后院绣楼。
夜色阑珊,杨府后院绣楼内却亮着灯。
杨芷君并未安寝,她坐在琴案前,却未抚琴,面前摊开着几张近日市面上流传的《北伐檄文》和记述北地惨状的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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