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涌金园。
与金陵议事府的忙碌和杨府绣楼的静思不同,临安涌金园内,此刻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恐慌与愤怒。
“查!他们竟然真的敢查!”钱惟浚将一份密报狠狠拍在桌上,气得浑身发抖,“周明堂已经被革职锁拿!郑克也被停职反省!杨弘毅那个老匹夫,竟然真的顺着陈策的意思往下查!”
智弘和尚脸色也十分难看:“钱公,不止如此。议事府颁布的《度支新则》,火耗归公,审计钱粮,这是要绝我等士绅的活路啊!还有那盐引招标,与钱粮上缴挂钩,分明是逼着各地官员向陈策低头!”
“他这是要赶尽杀绝!”钱惟浚眼中布满血丝,再无往日淡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击!”
“如何反击?”一位依附钱家的盐商代表哭丧着脸,“陈策手握兵权,又有杨弘毅暂时配合,议事府大义名分在手,我们……我们如今被动啊!”
“名分?大义?”钱惟浚冷笑连连,“他陈策的名分,不过是窃取的!他北伐的大义,是用我江南百姓的血汗堆砌的!他能用舆论,我们难道就不能?”
他看向智弘和尚:“大师,立刻发动所有关系,联络各地士林清流、书院山长,我要在十日之内,看到上百封弹劾陈策‘跋扈专权、酷烈虐民、动摇国本’的奏章!不仅要送到金陵议事府,还要想办法递到……递到永王殿下面前!”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同时,散播消息,就说陈策整顿军备是假,排除异己、吞并各军是真!他欲效曹莽之事,架空永王,图谋不轨!要让江南的将领们,人人自危!”
“还有,”钱惟浚压低了声音,对心腹管家吩咐,“去告诉‘那边’,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他们能……让陈策的北伐钱粮,出点‘意外’!”
管家心神一凛,知道“那边”指的是与北狄有隐秘勾结的江南某些势力,这是与虎谋皮啊!
但他不敢多言,连忙躬身应下。
“陈策小儿!你想做砥柱中流?老夫便要让你知道,这江南的水,有多深,多浑!看你这根柱子,能撑多久!”钱惟浚望着金陵方向,咬牙切齿。
金陵城外云起营大校场。
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石破天顶着秋日的太阳,光着膀子,亲自督练新整编的“北伐先锋营”。
这些兵卒来自各军,原本纪律涣散,技艺生疏,但在云起营老兵的带领下,在毫不留情的棍棒和优厚粮饷的双重驱动下,短短时日,已初具精锐气象。
“快!快!没吃饭吗?狄虏的刀子可不会等你们!”石破天声如洪钟,骑着马在校场上奔驰,鞭子指处,无人敢懈怠。
赵铁鹰派来的教导官则在一旁,向士卒们宣讲军纪,讲述云起营在北地的战绩,激发着他们的血性。
陈策在吴文远和几名卫士的陪同下,悄然来到校场边缘,默默观察。
看着那些在尘土中挥汗如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的士卒,陈策心中稍感安慰。
军队,才是他一切谋划的最终保障。
“军师,整军初见成效,但所需钱粮器械缺口依然巨大。”吴文远低声道,“尤其是战船、弓弩、铠甲,工匠不足,原料短缺。”
陈策点了点头:“我知道。已让铁鹰加紧追查那几个拖延军械打造的官员。另外,海路那边,可以尝试从倭国、南洋采购部分紧缺物资,价格高些也无妨。”
他目光扫过校场上生龙活虎的将士,语气坚定:“再难,也要坚持下去。我们没有退路。”
正在此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一名察事营探子翻身下马,将一封密信呈给赵铁鹰。
赵铁鹰迅速浏览,脸色微变,快步走到陈策身边,低语道:“军师,临安急报。钱惟浚等人发动士林,大量弹劾奏章已送入金陵,并开始在江南各地散布谣言。另外……我们秘密筹购的一批南洋硫磺和硝石,在海上被身份不明的船队劫掠,损失惨重。”
陈策眼神骤然一冷。
反击,果然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舆论攻势,断他物资。
“知道了。”陈策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早有预料,“跳梁小丑,垂死挣扎而已。”
他转身,面向北方,秋风吹动他的衣袍。
“传令下去,三日后,我将在议事府,召集全体成员,审议《北伐方略》。”
吴文远和赵铁鹰皆是一怔。
《北伐方略》尚在草拟,并未完善,此时审议?
陈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准备,那我们就主动把火烧得更旺些。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北伐’这两个字上来!”
他要以攻代守,用更加宏大的目标,来转移内部矛盾,凝聚人心,让那些躲在暗处搞小动作的人,无所遁形!
砥柱中流,岂惧暗礁漩涡?
这江南的棋局,他不仅要下,还要下得风雷激荡,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掌控大势的人!
风波愈急,砥柱愈坚。
陈策的目光,已穿越长江,投向了那片广袤而沉沦的中原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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