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浸染着“龙血”的绢布与断裂的九龙玉佩,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冰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天下。
云起营“奉诏讨逆”的檄文,以比驿马更快的速度,借着民心的风势,传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
蜀王大营,中军帐。
原本意气风发的蜀王赵煊,此刻脸色铁青,狠狠将一份抄录的檄文摔在案上。
那方“血诏”的影印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荒谬!无耻!”蜀王低吼道,声音因愤怒而扭曲,“陈策竖子,安敢如此!伪造先帝遗诏,此乃欺天之罪!他这是要踩着高拱和本王的脸面,自立为王吗?!”
帐下谋士武将噤若寒蝉。
一名老成谋士硬着头皮道:“王爷息怒。此物虽系伪造,然制作精良,情状逼真,加之高拱弑君本系事实,如今经此‘物证’坐实,天下愚民已然尽信!我军中……亦有不少将士议论纷纷,士气颇受影响。”
另一名将领忧虑道:“更麻烦的是冯胜那边!他本就与王爷您若即若离,如今云起营手握‘大义’,若冯胜转而与陈策联合……”
这话戳中了蜀王最大的心病。
他拳头紧握,骨节发白,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绝不能让此獠成势!传令下去,严密监视云起营动向!再派使者,不,本王亲自修书给冯胜,陈明利害,约定速破京城,擒杀高拱后,再论其他!至于陈策……”他眼中杀机毕露,“待京城事了,必除此心腹之患!”
冯胜军寨,帅帐。
定远侯冯胜抚摸着那份辗转送达的檄文抄件,久久沉默。
与蜀王的暴怒不同,他脸上更多是凝重与深思。
“父亲,此诏……”其子,骁将冯霆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真假重要吗?”冯胜缓缓抬头,目光如炬,“重要的是,天下人认为它是真的。重要的是,陈策有此胆魄和手段,造出这‘真的’。”
他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舆图前,手指划过云起营控制的太行区域:“蜀王骄横,视我等如附庸。高拱覆灭在即,这天下,未必就该姓赵。陈策此人,出身微末,却能步步为营,搅动风云,其智近妖。如今更挟‘大义’之名,其势已成,不可轻侮矣。”
“那我们是助蜀王,还是……”冯霆试探道。
“助?”冯胜冷哼一声,“谁值得助?静观其变吧。传令各部,暂缓攻城,加固营寨。另外……派人以本侯名义,给云起营送一份贺仪,恭贺其‘得奉大义’。措辞要客气,但不必过于亲近。”
他要看看,陈策手握这张王牌,下一步,究竟要如何打。
京城,伪皇宫。
高拱将自己关在阴暗的寝殿内,殿外侍卫林立,气氛肃杀。
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密报,上面详细描述了那“血诏”和玉佩的形制与内容。
“假的……是假的!”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是陈策!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书生!他竟敢……竟敢如此污蔑朕!”
他猛地将身旁一只鎏金香炉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比谁都清楚那东西是假的,但正因为是假的,才更显得可怕!
陈策此举,不仅彻底断绝了他任何辩解或谈判的可能,更是将他牢牢钉死在了弑君逆贼的耻辱柱上,连最后一点可能争取的同情或妥协都化为乌有。
城外是磨刀霍霍的蜀王和冯胜,城内是人心惶惶的官员和军队,如今再加上这“大义”的雷霆一击……
高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昏暗的地毯上,形如恶鬼。
他知道,自己的末路,真的到了。
云起营,聚义厅。
与外面的沸反盈天相比,云起营内部,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与昂扬。
将士们腰杆挺得更直,操练的号子声更加响亮,眼神中充满了自豪与使命感。
他们不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而是奉天承命的“王师”!
厅内,陈策看着各地雪片般飞来的响应文书和投诚信,面色沉静如水。
“军师,蜀王来信,措辞强硬,催促会攻,隐含威胁。冯胜送来贺仪,言语含糊,意在观望。各地豪强、州县官员投诚者日众,皆言愿奉‘血诏’,听从号令!”吴文远汇报着,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石破天嚷嚷道:“军师,咱们现在名正言顺了!是不是该立刻发兵,直取京城?抢在蜀王前头,把高拱老贼的脑袋砍下来!”
赵铁鹰则相对冷静:“军师,如今我们虽据大义,然实力与蜀王、冯胜相比,仍有差距。贸然参与攻城,恐为他人作嫁衣裳。”
陈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石爷求战心切,铁鹰虑事周全,皆有道理。然,此刻我云起营,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我们下一步,并非急着去抢那颗人头,而是要问一问,这天下鼎器,究竟该由谁来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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