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的疯狂并未因朝野内外的压力而收敛,反而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獠牙毕露,攻势愈发凌厉狠毒。
“靖安司”的黑骑缇骑如同瘟疫般在京畿大地蔓延。
他们不再仅仅针对官员士绅,甚至连普通富户、稍有异议的书生、乃至街头巷议的平民都难以幸免。
告密之风盛行,一言不慎便可能招来灭门之祸。
菜市口的血迹干了又湿,终日笼罩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数名曾与江南有书信往来的中层官员被罗织罪名,抄家问斩,家产充入“靖安司”私库。
其手段之酷烈,牵连之广,令人发指。
甚至有一位致仕多年的老御史,只因在酒后感叹了一句“当年周正清可惜了”,当夜便被破门而入,以“怀念逆臣、诽谤朝政”的罪名锁拿入诏狱,生死不明。
高压之下,人心惶惶,噤若寒蝉。
朝堂之上,每日上朝如同赴刑场,官员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一字。
高拱坐在御座之下的蟒椅上,冷眼看着下方如履薄冰的群臣,眼中尽是暴戾与掌控一切的疯狂。
他要用这无差别的恐怖,碾碎所有潜在的反对者,巩固他那摇摇欲坠的权力。
边境的密报越发频繁和确凿。高拱的心腹重臣,兵部尚书崔呈秀,与北狄金帐汗国的特使秘密会晤于边关重镇“黑石堡”的消息,被安插在边军中的眼线冒险传出。
“据查,崔呈秀许以割让河套草原三州之地,并开放边境五市,换取金帐汗国出兵五万铁骑,自北线叩关,牵制乃至攻击与蜀王暗通款曲的北方边军!”吴文远念出密报时,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高拱……这是要引狼入室啊!”
河套草原乃北方屏障,水草丰美,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割让三州,无异于自毁长城!
而开放五市,更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经济冲击和边疆隐患。
陈策看着地图上那片广袤的草原,眼神冰冷如刀:“利令智昏,国贼无疑。”他立刻下令,“将此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最‘偶然’的方式,透露给驻守北线的老将定远侯冯胜。冯家世代镇守北疆,与狄人有血仇,他绝不会坐视!”
同时,他也让吴文远将消息巧妙传递给蜀王和江南方面。
不仅要让他们知道高拱的疯狂,更要让他们看到——高拱已然虚弱到需要借助外敌的地步!
这是一剂强烈的兴奋剂,能进一步坚定反高联盟的决心,但也可能刺激蜀王提前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
果然,蜀王赵煊在得知高拱勾结北狄的消息后,又惊又怒,更夹杂着一丝迫不及待的兴奋。
“高逆倒行逆施,竟至于此!天欲亡之!”蜀王在宫中召集心腹,慷慨激昂,“我军新胜,士气正旺,岂能坐视狄人南下?当趁其立足未稳,联络北方忠义之士,速发大军,直捣京师,清君侧,靖国难!”
麾下武将纷纷请战,群情激昂。
速胜的论调再次占据上风。
陈策通过特殊渠道收到的蜀王咨询信中,也透露出这种急切。
蜀王在信中大大赞扬了陈策的“情报之功”,随即笔锋一转,详细询问直取京师的进军路线和时机,并催促陈策尽快落实江南粮饷的实质性支持,言语间已是将陈策视为麾下重要谋士,要求他为即将发动的总攻出谋划策。
陈策看着来信,眉头紧锁。
“蜀王……已被胜利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对石破天和赵铁鹰道,“直取京师?谈何容易!高拱在京畿经营日久,城高池深,精锐尽在。北方边军态度未明,若贸然东进,一旦顿兵坚城之下,北狄铁骑南下,或南方再有变故,则必陷入四面楚歌之境地!”
他深知,此刻绝非总攻良机。
高拱虽疯,但根基未毁,反而因其疯狂而更具破坏力。
反高联盟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各怀心思,远未到铁板一块的地步。
蜀王若此时浪战,很可能将大好形势葬送。
但如何劝阻一个被野心和愤怒驱动的藩王?
陈策沉思良久,提笔回信。
信中,他首先极力赞同蜀王“清君侧、靖国难”的雄心壮志,大大褒扬了蜀军的武勇和蜀王的英明。
随后,话锋一转,开始详细分析直取京师的三大风险:其一,京畿防御坚固,强攻损失必大,恐伤及北伐狄人的元气;其二,北方冯胜等边军态度暧昧,若其被高拱或狄人拉拢,侧翼堪忧;其三,江南粮饷虽已承诺,但大批物资集结输送尚需时日,军需未备,不宜速进。
接着,他提出了一个看似更为稳妥的建议:暂缓正面强攻京师,而是以精锐偏师,继续蚕食京畿外围州县,清除高拱羽翼,同时派能言善辩之士,加大力度游说乃至威逼利诱北方边军将领,至少使其保持中立。
主力则厉兵秣马,囤积粮草,等待江南物资到位、北方局势明朗,尤其是北狄与高拱的交易彻底暴露、天下共愤之时,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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