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淮北平原的麦香,吹拂着睢阳城头猎猎作响的“云起”战旗。
石破天按照陈策“近攻”的方略,指挥着李全、刘整等部,如同缓慢而坚定的潮水,不断向西、向北侵蚀着伪齐刘豫的控制区。
招降纳叛,步步为营,伪齐政权内部已是风声鹤唳,许多州县传檄而定,守将望风归附。
然而,这一日,一份来自西面荆襄地区的紧急军报,打破了江北相对平稳的推进节奏。
“先生,荆襄急报!”吴文远步履匆匆走入澄心堂,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伪齐大将李成,汇集其麾下最后数万精锐,并裹挟部分不愿归附我军的豪强武装,突然放弃许昌,向西流窜,其兵锋直指荆襄北部门户——南阳!”
陈策闻言,目光立刻投向舆图上南阳的位置。
南阳盆地,北连中原,南接荆襄,西控武关,乃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冲。
“李成弃守许昌,西窜南阳?”陈策眉头微蹙,“他是想……借道荆襄,流窜入蜀?还是欲与荆襄镇守使刘世勋勾结,负隅顽抗?”
“都有可能。”吴文远分析道,“李成乃刘豫麾下少数能战之将,其部亦是伪齐最后的骨干。许昌已成孤城,他自知不保,向西流窜,或是想利用荆襄与我军尚未明确的关系,寻一条生路。若其与刘世勋合流,或窜入巴蜀,都将成为我军心腹大患!”
陈策沉默片刻,眼中锐光一闪:“不,这或许并非坏事,反而是一个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南阳之上:“李成西窜,看似威胁荆襄,实则是将一把刀,递到了我们手上。”
“先生的意思是?”
“假道伐虢!”陈策声音沉稳,“李成窜犯南阳,威胁荆襄。刘世勋无论是否与伪齐有勾结,面对李成这支溃军,都绝无放任其入境之理,必然调兵遣将,加强北境防御。此时,我军若以‘协助荆襄,共击流寇’为名,请求借道荆襄北部,或直接派兵进入南阳盆地,剿灭李成残部,刘世勋于情于理,都难以拒绝!”
吴文远眼睛一亮:“妙啊!如此一来,我军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力量投送到荆襄北境,甚至直接控制南阳!既消灭了李成这个隐患,又在荆襄钉下一颗钉子!若刘世勋应允,则荆襄门户为我敞开;若其拒绝,则显得其心怀叵测,抗狄不力,我军日后对其用兵,亦占大义名分!”
“正是此理。”陈策颔首,“立刻以议事府及我个人的名义,起草文书,火速送往荆襄。内容要恳切,大谈李成之患,强调唇亡齿寒之理,表明我军愿出兵协助剿贼,只为保境安民,绝无他意。请求刘世勋予以方便,允我一部兵马借道或入境协防。”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传令石破天。命其精选一万五千步骑混合精锐,由李全统率,即刻西进,做出驰援南阳的姿态。但未得我明确将令,不得擅自与荆襄军发生冲突,亦不可贸然越过目前控制区与荆襄的实际分界线。要摆出姿态,引而不发!”
“是!属下这就去办!”吴文远精神振奋,立刻转身去安排。
荆襄·襄阳府
镇守使刘世勋接到陈策的文书时,正在与幕僚商议如何应对流窜而来的李成部。
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内敛,掌管荆襄多年,素以沉稳持重着称。
“好一个陈策!好一个‘假道伐虢’!”刘世勋放下文书,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敲击着桌面,“协助剿贼?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名幕僚忧心道:“大人,李成数万溃军盘踞南阳边境,确是一大威胁。若让其入境,必生祸乱。可若允陈策兵马入境,无异于引狼入室!云起营兵锋正盛,其志绝不止于江北,若让其踏入荆襄,只怕……”
另一名幕僚则道:“可若断然拒绝,不仅坐视李成祸乱边境,更给了陈策口实。其若以我‘勾结伪齐’或‘纵容流寇’为名,强行来攻,我军虽不惧,然两面树敌,绝非良策。”
刘世勋沉吟良久。
他深知陈策此计阳谋的厉害。
答应,则荆襄北门洞开;不答应,则授人以柄,且要独自面对李成的威胁。
“回复陈策,”刘世勋终于开口,语气平稳,“就说李成流寇,确为荆襄之患,感谢议事府援手之意。然荆襄儿郎,足以守土,不敢劳烦客军远来。请陈先生放心,我自会调兵遣将,剿灭李成,不使其南下一步。待剿灭李成后,其麾下俘虏及缴获,可分三成送至江北,以酬其好意。”
这是一个绵里藏针的回复。
既拒绝了陈策兵马入境,又表明了自行剿贼的决心和能力,同时还给出了“分润战利品”的甜头,试图堵住陈策的嘴。
金陵·澄心堂
陈策看着刘世勋的回信,嘴角泛起一丝预料之中的笑意。
“刘世勋果然老成,不肯轻易就范。”他对吴文远道,“不过,他既然承诺自行剿贼,那我们就帮他一把,也让天下人看看,他刘世勋是否真有此决心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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