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消融,淮河解冻,混浊的河水裹挟着残冰,奔腾东去。
江北的黑风峪大捷与睢阳反击战的余波,如同这春潮,席卷了整个中原,其带来的震荡远超一场简单的军事胜利。
江北·睢阳城
石破天志得意满,却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严格遵循陈策的指令,一边派遣精锐小队清扫周边负隅顽抗的伪齐残兵和山寨,一边将主要精力投入到巩固城防和协助春耕上。
被缴获的完颜宗弼大纛和帅印,被高高悬挂在睢阳城楼,迎风招展,成了南军赫赫军威最直观的象征,每日都吸引着无数百姓和暗中前来查探的各路势力眼线的目光。
李全、刘整麾下能言善辩之人,携带者拓印的大纛图案和盖有缴获印信的“安民告示”,如同播撒种子般,潜入尚未光复的河南、山东各地。
他们不仅联络那些尚在深山老林、大河湖泊中坚持抗狄的义军首领,也开始接触一些据城自守、态度暧昧的地方豪强和原大楚旧吏。
“陈先生有令,抗狄者皆为袍泽!凡愿共举义旗者,钱粮军械,议事府竭力供应!功成之日,论功行赏,绝不食言!”
“看看这大纛!狄虏四太子也不过是先生手下败将!伪齐气数已尽,此时不反正,更待何时?”
这些宣传,配合着实实在在的睢阳大捷,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效果。
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势力开始主动与江北行辕接触,暗中递送情报,表示愿意在关键时刻作为内应。
甚至个别被伪齐任命的州县官员,也偷偷派来了心腹,为自己预留后路。
陈策和“议事府”的名号,在广袤的沦陷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播开来,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
金陵·澄心堂
陈策案头关于江北及周边势力动向的密报堆积如山。他仔细翻阅着,目光沉静。
“先生,据各方回报,伪齐刘豫经此大败,威望扫地,其内部已是人心惶惶,诸将离心。狄虏为稳住局面,已派遣使者申饬刘豫,并增派了一名监军,名为协助,实为监视。刘豫与狄虏之间,裂痕已生。”
吴文远汇总着情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陈策点了点头,手指在舆图上伪齐控制的汴梁一带轻轻敲击:“刘豫本是傀儡,如今连傀儡都快做不稳了。此乃天赐良机。”
他抬起头,看向吴文远和赵铁鹰:“狄虏新败,伪齐内乱,其势已衰。然,我军若立刻大举北伐,直捣黄龙,则可能迫使狄虏与伪齐暂时放下矛盾,一致对外,且我军连番征战,亦需休整,江北新附之地,更需时间消化。”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故,下一步,当行‘远交近攻’之策。”
“远交近攻?”吴文远若有所思。
“不错。”陈策起身,走到巨大的北地舆图前,“所谓‘近攻’,目标便是这摇摇欲坠的伪齐!传令石破天,不必急于寻找狄虏主力决战。以睢阳、宋州为根基,稳扎稳打,向西、向北逐步挤压伪齐的控制区。对那些愿意归附的义军、豪强,大力扶持,授予番号,供应粮饷,使其成为我军前驱,不断消耗、蚕食伪齐的力量。对伪齐控制下的城池,能招抚则招抚,不能招抚则以兵威迫之。总之,要让刘豫寝食难安,让其内部矛盾彻底爆发!”
“那‘远交’呢?”赵铁鹰问道。
陈策的手指划过舆图,指向更西方的荆襄地带。
“荆襄乃天下腹心,镇守使刘世勋手握重兵,态度暧昧。若能与之结盟,或至少使其保持中立,则我北伐无西顾之忧,更能获得战略上的巨大优势。至于巴蜀……”
他顿了顿,目光微凝。
蜀王赵煊已在之前的内讧中被解决,巴蜀之地如今由蜀王旧部与新崛起的将领共同掌控,局势未明,且路途遥远险阻。
“巴蜀之地,暂以安抚、通商为主。可派遣一支规格稍低的使团,携带江南丝绸、茶叶等物,以通商睦邻为名入川,结交当地有影响力的豪族与将领,探查其内部虚实,宣扬我议事府抗狄之志,使其不至于与我为敌即可。眼下,我们的重心,仍在江北与荆襄。”
他又看向赵铁鹰:“铁鹰,你的人要全力配合,确保使团安全,并提前铺路,摸清荆襄、巴蜀内部派系、人物好恶,以便使者能对症下药。”
“属下明白!”两人齐声领命。
陈策的策略清晰而深远:集中力量,先行铲除身边最虚弱、也是目前最直接的敌人——伪齐刘豫。
同时,交好或稳住暂时无力也无需直接为敌的远方势力,尤其是近在咫尺、举足轻重的荆襄,为最终与狄虏的决战,创造一个更为有利的战略环境。
清凉山别院·后山药圃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山坡上。阿丑挽着袖子,蹲在一片新开垦的药圃边,小心翼翼地为一株刚移栽的三七幼苗培土。
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指尖沾染了湿润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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