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毅的探病终究未能成行。
就在他备好车驾,准备前往清凉山别院的前一刻,数封来自江北前线的紧急军报被同时送入了议事府。
狄虏似乎被宋州失守、睢阳兵败彻底激怒,其驻扎在黄河沿岸的主力开始频繁调动,大批骑兵南下,兵锋直指刚刚光复的睢阳和宋州!
同时,伪齐残余势力也在狄虏的驱使下,开始集结,蠢蠢欲动。
军情如火!
几乎是在收到军报的同一时间,陈策那封言辞恳切、请求辞去庶务“养病”的陈情表,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上面只多了一行朱批,据说是永王殿下亲自手书,字迹虽略显稚嫩,意思却无比明确:
“北狄猖獗,社稷危殆,非先生不可力挽狂澜。望以国事为重,勿再言辞。一切军务政务,皆赖先生决断,便宜行事。”
紧接着,以杨弘毅为首,数十位江南重臣、将领联名上表,言辞更加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惶恐,一致恳请陈策“体恤时艰,速返视事”,并一致表示“北伐大业,唯先生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那场精心策划的“捧杀”风波,在这突如其来的外部军事压力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所有人都明白,此刻若再搞内斗,无异于自毁长城,将江南拱手让与狄虏。
清凉山别院的“病”,自然也瞬间痊愈了。
陈策重新坐镇澄心堂,脸上看不出丝毫病容,只有一片沉静的肃杀。
他没有对之前的风波做任何评价,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
他的全部精力,立刻投入到了应对北方威胁和巩固既有成果之上。
“狄虏主力南下,意在报复,更在试探。”陈策指着舆图,对肃立面前的吴文远、赵铁鹰等人分析,“其势虽猛,然劳师远征,补给线长。且新败之余,未必真有决死之心。我军新得睢阳、宋州,立足未稳,民心未附,不宜与其主力硬撼。”
他看向吴文远,语速快而清晰:“文远,立刻以议事府名义,行文江北。第一,命石破天、李全、刘整等部,依托睢阳、宋州城防,采取守势,深沟高垒,避敌锋芒。以小股精锐不断袭扰其粮道,疲敝其师。第二,将缴获自宋州、睢阳的粮草军械,大部转运至相对安全的寿春、庐州一线,建立稳固后勤基地。第三,加派使者,携带我军缴获的狄虏旗帜、印信,前往尚未光复的州县,宣扬我军威,策动反正,扰乱狄虏后方!”
“属下遵命!”吴文远奋笔疾书。
“铁鹰,”陈策目光转向赵铁鹰,“你的人,要动起来。江北方面,严密监控狄虏主力动向,尤其是其骑兵的集结地和补给线,我要知道他们每天吃什么,马料还剩多少!江南内部,之前那些不安分的人,给我盯死了,若有异动,无论涉及谁,先斩后奏!”
“是!”赵铁鹰眼中寒光凛冽。
“此外,”陈策沉吟片刻,“以我的名义,发布《劝农令》。江北新复之地,凡愿返乡耕种者,免除三年赋税,并由官府借贷种子、耕牛。江南各州府,需全力筹措农具、良种,支援江北春耕。告诉百姓,我们不仅要打仗,更要让他们活下去,活得更好!”
固本培元!
陈策深知,军事上的胜利若没有稳固的民生作为根基,不过是沙上筑塔。
只有让百姓看到希望,得到实惠,才能真正赢得人心,让北伐的根基坚不可摧。
一道道命令从澄心堂发出,整个江南和江北的战争机器,围绕着“固守”与“培元”两个核心,再次高效而紧张地运转起来。
江北·睢阳城
石破天接到了陈策的指令,虽然对不能出城与狄虏野战感到有些憋闷,但他对陈策的判断深信不疑。
他立刻收缩兵力,将主力集中于睢阳、宋州两座坚城,动员全城军民加固城防,囤积滚木礌石,挖掘壕沟。
同时,派出李全麾下最擅长游击的红袄军老弟兄,组成数十支精干的小队,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不停地袭扰南下的狄虏大军侧翼和后勤车队。
狄虏主力气势汹汹而来,却发现南军坚守不出,城池坚固,野外又处处是冷箭和陷阱,行军速度大减,士气受挫。
加上粮草转运困难,时值寒冬,人马困顿,其攻势很快便陷入了僵持。
而与此同时,江北新复区的《劝农令》开始显现效果。
一些原本逃离家园的百姓,在得知免税和官府借贷的消息后,开始试探着返回故土。
尽管战争阴云并未散去,但田野间,已然出现了零星垦荒的身影。
石破天甚至下令,在非战斗时间,允许部分士卒轮流协助附近百姓修缮被战火毁坏的房屋。
这些举动,与之前伪齐和狄虏的横征暴敛形成了鲜明对比,使得“陈先生”和“王师”的声誉在淮北大地悄然传播。
金陵·清凉山别院
局势暂时稳定下来,陈策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连日的操劳让他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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