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夏末特有的慵懒,透过街角那棵老梧桐浓密的枝叶时,被筛成了无数细碎的光斑。李浩站在那扇熟悉的木门前,看着光斑在腐朽的木纹上缓缓移动,像极了记忆里师父用刀背在砧板上划出的弧线——那时的阳泉酒家,连阳光都带着饭菜的香气。
他的指尖悬在门板前停顿了片刻,才终于落下去。触到木材的瞬间,心猛地一沉。不是记忆里被无数手掌摩挲得温润坚实的触感,而是一种近乎枯槁的粗糙,像是老人手背松弛的皮肤。指腹碾过门板边缘,几星细碎的木屑簌簌落下,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恍惚间竟像是被岁月磨碎的时光。他下意识地收了收力道,生怕稍一用力,这扇承载了太多回忆的木门就会在掌心碎成齑粉。
“吱呀——”
推开木门的声响划破了巷弄的寂静,拖得又长又颤,像是谁在耳边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门轴早已锈成了红褐色,每转动一分都带着滞涩的挣扎,金属摩擦的锐响刺得人耳膜发紧。李浩记得小时候跟着师父来这儿,推门时只会发出轻快的“咿呀”声,那时的门轴总被师兄们擦得锃亮,还会滴上几滴菜籽油保养。
跨过门槛的刹那,李浩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这个动作刻在骨子里,就像当年第一次被师父领进门时,师父拍着他的肩膀说“进了阳泉酒家的门,就得有个厨子的样子”。可这挺直的背脊很快就僵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眼前的景象比记忆里任何一次想象的都要残破。
曾经被无数双脚打磨得光洁如镜的青石板地面,如今积着厚厚的灰尘,足有半指深。李浩的鞋尖踩上去,立刻陷出一个清晰的脚印,灰尘被挤压的细微声响在空荡的大堂里回荡,竟让人莫名想起沙漏漏沙的声音——那是时光在一寸寸沉淀。
大堂两侧的红木桌椅东倒西歪,像是经历过一场无声的溃败。靠窗的那张八仙桌断了一条腿,斜斜地倚着墙,桌面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像是被人生生撕开的伤口。他记得这张桌子,当年总被一位梳着发髻的老太太占据,她每次来都点一份清蒸鲥鱼,说阳泉酒家的鲥鱼带着江南的水汽。如今桌角结着蛛网,网眼里卡着几片干枯的梧桐叶。
后厨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霉味。李浩抬脚走去,鞋底碾过一枚生锈的铜勺,“当啷”一声脆响在空荡的空间里炸开,惊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拂去,指尖触到的灰带着潮湿的凉意。
后厨的灶台早已坍塌,大块的砖石碎成了齑粉,露出里面熏黑的泥土。一口铁锅倒扣在地上,边缘爬满了红褐色的锈迹,像极了老人脸上的皱纹。只有灶台后方的那片墙壁,还留着被烟火熏出的深褐色印记,层层叠叠,边缘泛着奇异的油光——那是无数个日夜,烈火与油脂交融留下的痕迹。李浩盯着那片印记看了许久,仿佛能看到师父站在灶台前,一手握着锅柄,一手颠勺,火光映红了他半边脸,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嘴里还念叨着“火候差一点,味道就差远了”。
“真是……物是人非啊。”
李浩的声音很轻,却在空荡的大堂里反复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怅然。记忆像是被打开的闸门,汹涌地涌了出来。他想起师兄们在后厨忙碌的身影,砧板上笃笃的切菜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杂乱却温暖的歌;想起每到饭点,整个酒家都飘着勾人魂魄的香气,酱油的醇厚、高汤的鲜美、香料的辛辣,在空气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把每个走进来的人都牢牢网住;想起食客们脸上满足的笑容,有人为了一口热汤红了眼眶,有人举着酒杯高声谈笑,连墙角打盹的老猫,都能被食物的香气勾得竖起尾巴。
那时的阳泉酒家,哪有什么雕梁画栋的华美?可谁又能说它不庄严?那种庄严,藏在师父握刀时稳如磐石的手心里,藏在师兄们处理食材时一丝不苟的眼神里,藏在每一道菜端上桌时蒸腾的热气里。那种繁荣,不是金银堆砌的奢华,是从灶台里烧出来的,是从铁锅里炒出来的,是带着温度和香气的,是能让人从舌尖暖到心里的。
可如今,只剩下这冰冷的框架,任岁月像蛀虫一样慢慢侵蚀。
李浩在大堂中央站了许久,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他试图在积灰的地面上找到当年自己擦桌子时留下的水痕,在断腿的桌椅旁想象食客们围坐的热闹,在褪色的墙壁上辨认曾经贴着的菜单……可记忆里的鲜活与眼前的残破,像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在他心口反复碰撞,撞得他生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匾额。“阳泉酒家”四个金字早已褪色,漆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木头。可那字体里藏着的风骨还在,一笔一划都透着当年的意气风发。
转身,推门,再次听到那声“吱呀”的叹息。
就在他的脚完全踏出门槛的瞬间,一道极淡的电子音在脑海里闪过,快得像飞蛾掠过烛火:“叮!检测到阳泉酒家内部存在多处微弱时空褶皱。关联目的地共7个异世世界,包括《卫宫家今天的饭》、《迷宫饭》、《美食的俘虏》等。因宿主当前厨艺熟练度未达到,相关提示及跨时空功能暂不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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