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洞里,陆宴此时正无比温柔地凝视着手中那个歪歪扭扭,做工粗糙的丑陋荷包。
他指尖轻柔地摩挲着早已起毛的布料,眼下这个不起眼的小物件,承载着他所有的欢喜与哀愁。
再过几个时辰,无论南越大军成败如何,他都能去见那个魂牵梦萦的人了。
陆宴想到自己离去后,这个荷包将孤零零地留在世上,心头涌起一阵怜惜。
他突然心血来潮,从自己的发梢割下一缕白发,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包,想要将自己的发丝装入其中。
然而,当他打开荷包的一刹那,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有东西?
他心下一动,确认自己从始至终未曾装过任何东西。
难道是那位姑娘留下的?
出于好奇,陆宴轻轻地展开纸条。
映入眼帘的几个字,瞬间让他的心跳加速,甚至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会有人知晓他和潇潇之间的事情?
除非那个人就是他和潇潇本人。
怎么可能?
陆宴回想起大军出发那日的清晨,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姑娘在西城门等候,只为将这个荷包交给他。
那个姑娘如何得知这个荷包是他的?
难道是那个姑娘?
除了自己和潇潇,无人知晓荷包的事情,无人知他们曾亲手酿了两坛桃花醉。
不对!
他猛然想起,在东宫时他偶遇沈宁,曾亲口提到过荷包的由来。
难道那个姑娘是沈宁?
沈宁和潇潇那么像!
从气质到长相,到说话的语气。
那日,在珍宝阁门前的朱雀大街上,也是沈宁不顾一切地救他。
他隐约听到了“阿宴”的喊声。
那个语气和声调是那么熟悉,曾是潇潇的专属!
难道沈宁和潇潇……
不!不可能!
她们相隔千里,素不相识。
除了都和自己相识,她们之间并无任何关系!
沈宁只知荷包,又怎知桃花醉?
除非潇潇还活着?
但陆宴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亲眼见她在自己怀中咽得气。
他分明记得自己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枯坐三日。皑皑白雪之中,他将她放到棺椁中。
冰天雪地里,他亲手将她安葬在北燕的皇陵脚下,让她和亲人继续相伴,不至于孤单寂寞,孤苦无依。
他不可能认错人,那就是与他情深缘浅、一去不复返的潇潇!
只是手中的纸条上,“醉”的最后一竖拉的又长又直又粗。
不太工整的字迹和潇潇的一样,又该作何解释?
是潇潇的字迹无疑!
他还记得她曾自我调侃:
“我的字和我的人一样,潇洒自在无拘无束!”
说白了就是想怎样写就怎样写,不在乎美丑,无关乎外人。
潇潇明明已经不在了,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
陆宴又忽然忆起,曾在军营里听将士们讲过“借尸还魂”的故事,当时听着荒唐且不可思议,可若真的存在呢?
想到这里,陆宴仿佛茅塞顿开,一切谜团都迎刃而解。
如此就能解释得通眼下这件奇异之事了。
他突然意识到,不能就这样死去,他要去找那个姑娘,揭开事情的真相。
他开始激动得手足无措,甚至眼泪也流了出来,纵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放弃。
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有很多时间去忏悔和挽回。
只要她尚在人世,无论要他生死,他都甘之如饴。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纵使踏遍天涯海角,他也要将她寻回。
他绝不能重蹈父亲的覆辙,错过挚爱之人,草草娶妻生子,最终只能为天下苍生而活,心如死灰,再无波澜。
陆宴如迷雾中漂泊的孤舟,在茫茫大海上突然望见了指引方向的灯塔,刹那间找到了生的意义。
他打消了赴死的念头,却又想到写给太子的信,他差一点就要向李景澈坦白,关于潇潇,关于萧宁,关于长乐公主之间的关系。
幸好,他当时为了不让太子嫉恨自己,决定带着这个秘密孤独离世。
自己阴差阳错觊觎李景澈等候了十几年的女子,甚至差点和她相伴一生,若是真的被他知道,恐怕这一世太子都不会释怀。
陆宴想到了今日的日期,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十几年的交情,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明日就是太子成亲的日子,他早知自己无法回去,准备了双倍的礼金。
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即便洞房花烛,又能如何?
陆宴突然开始同情起了太子。
他既已娶了其他女子为太子妃,即便萧宁在世,以她那刚烈的性子,绝不会再做他的妾室。
至少自己知道她魂魄尚在人间。
至少太子已经大婚,娶了其他女子。
到这里,陆宴不禁轻笑出声。
忽然间,他感觉身边的阴霾散尽,身心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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