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 第91章 梁美人

进入盛夏，天气越发得热了。京城的气候比不了江南，原先在家的时候还能在树荫下消消暑，现在住的院子既小也没什么遮荫之物。知道梁蘅怕热，李长晟便让福生去买了冰，梁蘅就躲在屋里不出来，只守着那一点清凉。

可有时候热得不想出门也不行，这不田夫人的帖子又送来了。人家是上官的夫人，对梁蘅又关照有加，实在不好拂了面子，只能收拾了一番出门去赴宴。

田夫人家一个女儿出嫁了，身边还有个小儿子尚在读书。上一次梁蘅去的时候不知道，只准备了些寻常礼品，这次专程又给这位小公子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

田夫人接了梁蘅的礼物喜不自胜，她家这个儿子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但凡有人夸她儿子，那骄傲和欢喜立刻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梁蘅今日以为又是几位夫人相聚，结果却只有她一人。田夫人看她惊讶，解释道：“想着有些日子没见了，特意请你来说说话呢！”

梁蘅受宠若惊，脸上笑意盈盈：“劳您惦记了，我那儿地方小也没好意思邀您过去坐坐。”

其实今天田夫人是有事要跟梁蘅说的，要不也不会大热天的把人请来。丫鬟上了冰镇的梅子汤，田夫人催着梁蘅快喝些解解暑气。

梁蘅端起浅尝一口，偏酸不够甜，但是冰凉爽快，顿时舒服了许多。从前在家的时候，姊妹几个夏天做冰酥酪可比这个好吃多了。略一晃神，竟然还是在梁府的记忆。

田夫人看似无意闲聊，实则带着些探寻和求证：“昨日我去了永王妃办的‘荷风宴’，那桌面上的排场别提多雅致了，可我这粗人眼拙，没什么见识说不出个好来，倒是妹妹你这样有学问的去了，定能品出门道来。”

梁蘅从做姑娘时候到现在嫁做人妇，统共也没参加过几次高规格的宴请，听田夫人这样说，她实在汗颜。

田夫人的确出身不高，也没读过几天书，不过她随夫君在京城混迹多年，去过的宴请不知有多少，虽然皇家的宴请，不常有机会参加，但也绝不至于像她说的这般。况且永王妃是何许人也，梁蘅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她家夫君一个低级武官也入不了贵人的眼。

“瞧夫人说的，我才是两眼一抹黑呢！您说的这些我连见都没有见过。”梁蘅自嘲道。

田府人笑着说道：“可别这么说，你们江南来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聪慧，我昨天就见了一位，与你还是同乡，也是来自江宁府，而且她也姓梁呢。”

梁蘅一听，端着梅子汤的手顿在半空：“哦？竟有这般巧的事？”

“是啊，我当时听了也觉得太巧了呢！”田夫人望着她笑，眼神中分明藏着没说透的打量。

梁蘅是揣着满肚子疑问回家的。

奶娘见她回来了，赶忙让红儿打水进来梳洗、更衣。天气热，出门一趟浑身汗渍渍的，她是生怕梁蘅中了暑气。

梁蘅想不明白梁纾千辛万苦才躲掉的事情，梁钰怎么会上赶着扎进去。那个家里，父亲和祖母到底想要干什么？

田夫人告诉她，永王府新进了一位年轻貌美的梁美人，很受永王和永王妃看重。昨日在宴饮上一曲采莲舞博得满堂彩，众人都以为她是哪家的舞姬，后来才听说这位梁美人来自江南，父亲还是江宁府的一位从七品的官员呢。

梁蘅听完当时就骇然万分。她在脑海中飞掠，姓梁，父亲是江宁府的官员，这说的是她们家吗？梁纾是她亲自送走的，也给她送了信来报平安；梁筠更是孩子气，什么都不喜欢学的人怎么会跳舞；梁钰倒是喜欢跳舞，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接下来田夫人说的话，让梁蘅无可辩驳。“梁美人说她还有一位姐姐也在京城呢！”这不是梁钰还能是谁？

梁蘅当时就坐不住了，田夫人看她的神情自然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对梁蘅印象颇好，李长晟又来历特殊，她家夫君早有交待：要与梁蘅联络好关系。她昨日在一旁坐着，无意间听到了那位梁美人与人闲聊说的话，当时就把她惊着了。这位梁美人美则美矣，却是个口无遮拦的，竟然敢胡乱妄言。她思来想去，怕是与梁蘅有些瓜葛，因此今日特意邀她过府一叙。

梁蘅换了衣裳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奶娘见她脸色不虞，先出去问了跟着去田府的银柳。银柳也并不知情，当时她被田府的下人唤去饮茶了，少夫人和田夫人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到，但是回来的路上少夫人一直沉默不语，脸色也很难看，她不敢在外头随意多问。

奶娘回了屋里，轻轻地给梁蘅摇着扇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差？可是在田夫人那儿聊得不愉快？”

梁蘅长叹一口气，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梁钰不可能自己来得了京城，定然是家里安排的，梁纾回去了又把梁钰送来，能有门路把人送进永王府的只能是李晏和。原先听梁纾说的时候，她认为嫡母绝不会同意梁纾走这样的路，可是换成梁钰那就不好说了。她们这些庶女在嫡母的心目中从来就没有地位，对她如此，梁钰也不会例外。

可是家里到底清不清楚梁钰进永王府是做什么的？梁美人，不就是王府的姬妾吗？还当众献舞......梁蘅的脑子里闪现出梁钰转来转去跳舞的样子，撞得头晕。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正头亲事不寻，偏要送女儿去做姬妾？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无数个疑问翻涌上来，搅得她心烦意乱。

梁蘅半晌才伸手接过奶娘手里的扇子：“三妹妹来京城了，如今进了永王府。”

“谁？！”奶娘惊呼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听谁说的，田夫人吗？”奶娘追问道。

梁蘅把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跟奶娘说了一遍。奶娘扶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怎么可能呢？梁家在江宁府也算是有声望的家族，族中不乏饱读诗书的文人，极重规矩名声，如何能让女儿走这一步路呢！

奶娘见梁蘅被气得心口疼，赶忙劝道：“少夫人先别急，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不如等二爷回来让他去打听打听。”

梁蘅当然知道急也没用，当着田夫人的面她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只能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了。田夫人或许是好意，万一梁钰的名声传出去了，她和李长晟却毫不知情，别人问起来岂不尴尬。

当初梁纾在的时候，罗氏做得一副好不亲热的样子，这回梁钰来了为什么一点招呼也没打呢？听田夫人的口气，似乎梁钰还颇为得宠，那她进王府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蘅被搅得心烦，可奶娘恨林姨娘正恨得牙痒痒，哪里会像担心梁纾似的担心梁钰，她忿忿地说道：“那林姨娘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惯会争宠，说不定人家这是攀上了高枝儿呢，您操这心干嘛。况且，主君和夫人能叫她来，府里自会为她打算的，可不干咱们的事儿。”

奶娘是故意这样说的，梁蘅生来就是个心软的人，说过狠话要与梁家人再不相干，可梁纾求到面前的时候，她照样不忍心，血缘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能冲淡的。可林姨娘那个黑心肝的凭什么牵扯上梁蘅？

好不容易等到李长晟回来，梁蘅急忙把梁钰的事情跟他说了。李长晟也很愕然，他自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消息。看来梁思安同李晏和是铁了心要与永王府搭上关系啊，把梁蘅嫁给自己，再把另一个女儿送进王府。

李长晟蹙起了眉头，他和梁蘅能成夫妻，虽然是始于李晏和的预谋，但若没有他和梁蘅之间的机缘巧合也走不到如今的。梁蘅简简单单，白纸一张，他这般忙碌仍把她接到身边，除了因为对她的喜爱和惦记，也为了不让她沾染上那些阴谋算计。梁蘅是他的妻，他自然不希望梁家再往永王那边靠，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

梁蘅对李长晟分析道：“不知道李夫人是不是怀疑上了二妹妹和程原的事情，这次三妹妹来京城，竟一点没让我知道。”

“那是自然，这件事情办得既不周密也过于巧合，当时可能来不及深想，二妹妹一走，看破真相是迟早的事。”李长晟说道。

梁蘅有些担心：“那他们晓得是我们在帮二妹妹吗？李大人会不会为难你？”

李长晟蔑笑一声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怀疑也要有证据，二妹妹和程公子的婚事做不得假啊！”

“三妹妹的事情我晓得了，在外头我会留心的，你莫操心，既已入了王府便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了。”李长晟叮嘱道。他晓得梁蘅与兄弟姊妹感情好，担心她着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