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 第1章 惊 闻

初春的江宁府，像是一幅刚刚晕染开的水墨画。微风轻拂，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却又夹杂着些许料峭的寒意。城中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风中摇曳，宛如少女的发丝。桃花也在枝头羞涩绽放，粉粉嫩嫩的，为这略带清冷的季节增添了几分娇艳。

城中清溪巷梁府的庭院中，几株红梅虽已过了盛花期，但仍有几朵残花倔强地挂在枝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院子里摆着的大鱼缸，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几条锦鲤在水中悠然游动。梁蘅坐在园中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唤丫鬟红儿到身边。

“红儿，你把昨儿制好的香包给几位妹妹们送去。”梁蘅轻声对身旁的红儿说道。红儿机灵地点点头，“小姐放心，我这就去。”说完，便快步朝内堂走去。

梁蘅站起身来，在庭院中缓缓踱步。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春雨润得湿漉漉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走到一株海棠树下，伸手轻轻触碰着嫩绿的叶子。“昨日知府夫人到府喝茶，祖母和嫡母却未曾让府中几个姑娘过去请安，不知是为何？”她在心中暗自思忖。

红儿是个聪明孩子，年纪虽小才十二岁，却跟在大小姐身边三、四年了。大小姐性子柔和，处事大方，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红儿留着一份，遇到红儿不明白的也会细细地教她。

红儿机灵，知道大小姐打发她去送香包是为啥。她家大小姐虽是梁府的长女却是庶出，是已故吴姨娘所生。听说吴姨娘生下大小姐就缠绵病榻，不足三月便去了，留下小小的孩儿甚是可怜。幸而府里老太太怜惜这个长孙女，抱在膝下抚养。大小姐虽说没了亲娘，但得祖母照拂，也算千娇万宠地长大。平日里老太太对大小姐颇为偏宠，凡事总会先想着这个长孙女。昨日知府夫人过府饮茶却不曾唤大小姐前去请安见客，总要打听一二才好。

老太太的寿安堂最是重规矩，上下服侍的都是老人儿了，可不敢随意去打探。想要听些要紧的话还是得去二小姐处才好。二小姐是夫人生的，府里正经嫡出的小姐。平日里不论吃的用的，都得先紧着二小姐先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服侍的人也比别的院多，总有那嘴巴松快的能聊天说会儿闲话。

大小姐梁蘅做事向来周全，既是送香包就不能只送二妹妹，府里的四个妹妹都得送到。二妹妹梁纾是夫人生的，三妹妹梁钰是林姨娘生的，三人虽说同父同源，却并不十分亲近。四妹妹梁筠是二叔的女儿，五妹妹梁璇是三叔的庶女。今日让红儿出去打听消息，梁蘅是隐隐有些担忧。她今年十八岁了，原本前几年祖母就为她的婚事悄悄地在相看了，谁知祖父顽疾不治撒手去了，一家子伤心难抑。今年出了孝期，祖母和嫡母才出门走动。昨日知府夫人上门，梁蘅猜着怕是有人家要相看的意思。

二妹妹是嫡出，又有母亲处处打点呵护，自是尊贵无比。三妹妹有自个儿的姨娘，也不是梁蘅能比的。梁蘅有的只是长女的身份和一点点祖母的疼爱。很小的时候，奶娘就耳提面命地告诉她“蘅姐儿要好好地孝顺老夫人、夫人，乖巧懂事些才能得长辈喜爱，将来指个好婆家，吴姨娘泉下有知才能瞑目啊。”慢慢长大也晓得了，二妹妹同她们姐妹是不同的。二妹妹骄纵些无妨，但她不行。她必须谨守着规矩，一定要把长女懂事、孝顺的名声立好才可以。

梁蘅身在后宅，平时除了学习女学女戒，也读了些旁的书，又自幼在祖母身边教养，看的、听的多了，规矩眼界早就习得清楚明白。她心知肚明，自己不过小官家的庶女，从未肖想过会与高门子弟婚配。所以知府夫人前来绝不会是为自家的儿子相看，极有可能是受人之托了。虽信得过祖母的考量，到底还是忐忑。

晚膳前红儿回来了，急忙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梁蘅。果不其然知府夫人是为城东柳叶巷李家的二公子前来说项的。

说起这江宁府的李家倒是出名得很。李家家主李正元是武将，带着长子李长威在边关驻守，次子李长晟在家中奉养母亲。前年李将军立下战功，圣上亲赐骁勇将军，好不风光。只是这李家的二位公子都年纪不小了，早已成婚多年，怎的会上门为李家牵线呢？

红儿说：“是二小姐屋里的小溪偷听到夫人身边的婆子说的。那李家的二爷前年就死了老婆，这会儿想着续弦呢！”

梁蘅心中一惊，随即又放松下来，祖母不会给她选这种亲事的。可对方既求上了门来，又怎会无的放矢。

“知府夫人可有属意府中哪位小姐？”梁蘅问。

“不曾听说，只听说咱家老太太婉拒了。”红儿歪着头答道。

梁蘅稍一思索，便叫红儿把自己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刘妈妈唤来。安排刘妈妈去外头买点丝线，顺便打听一下李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五年前，从小服侍的奶娘被夫人送走了之后，梁蘅住的漪澜轩就没了管事妈妈，祖母赐了大丫鬟翠柳、银柳管着院里的大小事情倒也妥帖。只是她日常还是喜欢使唤红儿这个小丫头，有需要出门置办点什么东西会吩咐给院里的粗使婆子刘妈妈。

大丫鬟翠柳把晚膳摆上了桌。梁蘅看了看，一碟熏鱼，一碗鸡蛋羹，一盘青菜，一盅老鸭汤，腻得很没有了胃口，只喝了一小碗汤便让翠柳几个撤下去分了。

梁蘅倚着窗看天边的霞光被月色吞没，院里的铜钱草才刚露了头，因为倒春寒，长得稀稀疏疏支棱着几片叶子，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真像这草，盼着破土长大却又不敢争不敢抢的太过，只能忍耐着。

第二天，梁蘅早起到嫡母和祖母处请安回来，便不曾出院子，在树下看着闲书。大丫鬟翠柳进院子到梁蘅跟前来回话：“大小姐，刚刚夫人院里传话来说，瞧着天气好，今年三小姐和四小姐的生辰宴安排在老太太那边儿的花园里办。”

三月初六是梁府三小姐梁钰的生辰，三月初九是四小姐梁筠的生辰。因着两姐妹生辰同年同月，只隔了两天，老太太便发话让姐妹俩的生辰宴同庆，又因为四小姐是嫡，三小姐是庶，每年的生辰宴都会悄无声息地以四小姐为主，三小姐为辅。

梁蘅早早的就备上了贺礼，两个妹妹各一张她亲手绣的锦帕和一幅她亲自画的山水画。

从前奶娘在的时候会替她备上贺礼，都是在月钱里省下些银子到外面铺子里买些小巧可爱的小首饰。奶娘走后，大丫鬟翠柳问她贺礼备些什么，她才开始着手自己来打点这些事情。

从前年纪小，她从不过问奶娘准备的东西，但她知道妹妹们并不喜欢她送的礼物。所以，到她亲自处理了，想了很久，决定还是省下自己并不多的月例银子，亲手做，礼轻情意重嘛！谁都知道她这个大小姐穷的很，何苦让自己难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