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少年血染苍穹 第23章 “好朋友”的背叛

书包和作业本被毁的事件，如同在林秋已然冰封的心湖上又砸下了一块巨石。他没有再试图向任何人诉说，只是用积攒的零花钱（忍受着更长时间的饥饿）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毫无特色的新书包，又借来同学的课本，利用周末时间，趴在昏暗的台灯下，一字一句地抄写被撕毁的作业。沉默和顺从，成了他唯一的铠甲。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对他的捉弄还不够。新学期开始不久，班里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名叫周伟。周伟个子不高，看起来有些怯懦，因为口音略带方言，在最初的几天也受到了一些调皮男生的悄悄模仿和嘲笑。

同病相怜的处境，让周伟下意识地靠近了同样被孤立的林秋。他会主动和林秋分享新买的贴纸，课间试探着和他讨论动画片的情节，甚至有一次体育课分组，在无人选择的情况下，他默默站到了林秋身边。

这对林秋来说，是漫长寒冬里突然照进的一缕微光。虽然依旧警惕，虽然不敢轻易敞开心扉，但周伟那些笨拙的、小心翼翼的示好，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开始允许周伟坐在他旁边吃饭，偶尔也会低声回应一两句。这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互动，对林秋而言，已是莫大的慰藉。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幻想：也许，他可以有一个朋友？一个能理解他处境，不会嘲笑他、背叛他的真正的朋友？

王大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专属猎物”身边出现任何可能的“盟友”，哪怕这个盟友本身也弱小不堪。这在他看来，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一天下午，放学铃声刚响，周伟正收拾书包，准备像往常一样和林秋一起走出教室。王大壮带着李亮和孙亮，堵在了他们的课桌旁。

“新来的，叫周伟是吧？”王大壮双手插兜，歪着头打量周伟，语气不算凶狠，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周伟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最近跟林妹妹玩得挺好？”王大壮皮笑肉不笑地问。

周伟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旁边脸色瞬间苍白的林秋，没敢吭声。

“我呢，给你提个醒。”王大壮凑近周伟，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的几个人听清，“在这个班，想待得舒服点，就得懂规矩。离他远点，”他用下巴指了指林秋，“不然，他就是你的榜样。明白吗？”

李亮在一旁帮腔，捏着拳头，指节发出咔吧的轻响：“大壮哥是为你好，别不识抬举。”

孙亮也瓮声瓮气地威胁：“想天天书包掉水坑，作业被撕碎吗？”

周伟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看看凶神恶煞的王大壮一伙，又看看孤立无援、低着头的林秋，身体微微发抖。

王大壮很满意周伟的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充满威胁：“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这样，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明天早上，把你的作业借我们‘参考’一下，怎么样？”这既是索要好处，也是逼他纳“投名状”。

周伟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在巨大的恐惧面前，那点刚刚萌芽的、对友情的微弱渴望，瞬间枯萎了。他极其艰难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王大壮笑了，露出胜利的表情：“这就对了嘛！走吧，好学生！”

他们一行人扬长而去。教室里只剩下林秋和周伟。空气仿佛凝固了。林秋没有看周伟，他只是默默地拉上新书包的拉链，动作缓慢而沉重。他听到了，也明白了一切。那缕微光，还没来得及温暖他，就被无情地掐灭了。

周伟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他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像逃避瘟疫一样，抓起书包飞快地跑出了教室，甚至没敢再看林秋一眼。

第二天，情况急转直下。周伟果然“遵守”了诺言，不仅早早“贡献”了作业，在王大壮再次对林秋进行午餐掠夺时，他低着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饭，不敢发一言。当王大壮故意把擦过桌子的脏纸团扔到林秋头上时，周围响起哄笑，周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最终，在王大壮眼神的逼视下，他也跟着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附和的笑。

那笑容，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林秋的心口。

曾经的示好者，在暴力的威胁下，迅速调转枪口，加入了欺凌者的行列。周伟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林秋，有时甚至为了“表现”，会主动向王大壮报告林秋的一些细微举动（比如哪天带了一本新的课外书），或者在被命令时，帮着李亮他们拦住想躲开的林秋。

这种背叛，比王大壮直接的欺凌更让林秋感到刺骨的寒冷。它彻底摧毁了他对“同类”、对“可能存在的善意”的最后一丝幻想。他意识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里，根本没有同盟，只有压迫者和为了自保而随时可能倒戈的潜在帮凶。

他看着周伟那带着惶恐和讨好的、小心翼翼的脸，心中已无波澜，只剩下一种彻底的、死寂般的明悟。微光熄灭后，黑暗不再是恐惧，而是变成了他赖以生存的底色。他不再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望，无论是施暴者，还是潜在的、脆弱的善意。他的世界，从此只剩下他自己，和那无边无际、需要独自面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