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少年血染苍穹 第99章 医院的审判台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科，灯火通明，消毒水的气味比学校医务室浓烈数倍。深夜的急诊室本该是处理突发急症的地方，此刻却被一股由少年斗殴引发的、压抑而混乱的气氛笼罩。

林秋和王大壮、李亮分别被救护车和学校的车送来。王大壮一路上的哭嚎在进入医院后变成了更加凄厉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气，被护士迅速推进了清创缝合室。李亮也被带去处理手臂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咬伤和面部挫伤。

林秋则被安排在一旁的观察区，由一位面色严肃的男护士看护着，等待拍x光片。他沉默地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弓着身子，右手紧紧按着右侧肋骨的位置，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校方的王老师和教导主任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低声交谈着，不时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林秋。

混乱和喧嚣，随着双方家长的陆续到来，达到了顶点。

王大壮的父母最先冲进急诊室。王父是个身材粗壮、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沾着油渍的夹克，一进来就粗声大气地嚷嚷：“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儿？哪个王八蛋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王母则是个烫着卷发的胖女人，一看到刚从清创室推出来、头上缠着厚厚纱布、哼哼唧唧的王大壮，立刻扑上去嚎啕大哭：“我的儿啊！哪个天杀的下这么重的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啊！”

他们看到随后被护士带出来的、脸上涂满药水、手臂缠着绷带的李亮，更是怒火中烧，王父指着林秋的方向破口大骂：“就是那个小杂种？！反了天了！在学校就敢这么打人！必须让他坐牢！赔钱！倾家荡产也得赔！”

紧接着，林秋的父母也赶到了。林父是个身材瘦削、面容憔悴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难以置信的惊惶。林母眼睛红肿，显然在路上已经哭过，一看到儿子蜷缩在椅子上、满身伤痕的样子，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扑过去想抱林秋，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悬在半空，声音颤抖：“秋儿……你……你怎么成这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秋抬起头，看到父母眼中那份深切的担忧和痛苦，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肋骨处的剧痛和喉咙的干涩让他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时，李亮的母亲也急匆匆地赶来了，一个打扮略显俗气、嗓门尖利的女人。她看到儿子手臂上那个被纱布层层包裹的伤口，立刻尖叫起来：“哎呀！我的亮亮！这……这是被狗咬了吗？怎么这么狠毒啊！”她转而怒视林秋父母，“你们怎么教儿子的？把我儿子咬成这样！这得留多大疤啊！以后怎么办？”

王父立刻和李亮母亲站到了同一战线，指着林秋父亲鼻子骂：“林建国！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把我儿子头都开瓢了！缝了十几针！医生说还有脑震荡！李亮的手差点被咬废！今天这事没完！”

林父林建国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面对王父咄咄逼人的气势和李亮母亲的哭诉，嘴唇哆嗦着，脸色涨红，却又因为理亏说不出强硬的话来，只能反复低声道：“……有事好好说，先……先让孩子看病要紧……”

“看病？光看病就行了？”王父不依不饶，“我告诉你，这事已经报警了！故意伤害！等着吃官司吧！你们家就等着赔得倾家荡产吧！”

教导主任试图控制场面：“各位家长，冷静一下！事情还在调查中，等孩子们检查结果出来，学校会……”

“调查什么？！”王母尖声打断，“事实摆在眼前！我儿子和李亮被打成这样，那个林秋就一点皮外伤！谁欺负谁还不清楚吗？！”她完全忽略了林秋捂着肋骨、脸色惨白的痛苦模样。

混乱中，x光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拿着片子走出来，面色严肃地对林秋父母和校方老师说：“林秋同学，右侧第七、八肋骨陈旧性骨折线模糊，可见新鲜骨折线，诊断是旧伤基础上的再次骨裂，需要立刻固定，静养至少六到八周。另外全身多处软组织严重挫伤。”

听到“肋骨骨裂”、“旧伤”这些词，林父林母的脸色更加惨白。林母捂着嘴，眼泪流得更凶，她想起小学时儿子那次住院，也是肋骨受伤……旧伤复发，该有多疼？

王父却冷哼一声：“旧伤？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以前摔的！装可怜给谁看！”

就在这时，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也赶到了医院。他们的出现，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急诊室的走廊，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审判台。一方是情绪激动、占据“伤重”优势、不断施压的王大壮和李亮家长；一方是老实懦弱、心痛又无助的林秋父母；中间是试图厘清真相、焦头烂额的校方；角落里，是沉默忍受着身体和心灵双重剧痛的林秋；而最终的决定权，似乎落在了刚刚到来的警察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警察和那几张决定伤势轻重的诊断书上。

风暴的中心，林秋缓缓抬起头，透过父母焦急的肩膀，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医院的灯光在他空洞的眼中反射出冰冷的光点。

身体的疼痛清晰而尖锐，但比这更冷的，是即将到来的、未知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