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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那声充满戾气的威胁余音未散，济世殿外，数道强横的气息已如利剑般迫近！脚步声杂乱而沉重，显然来者并非宗门内寻常弟子。殿内诸位长老脸色骤变，墨守仁更是须发戟张，怒视墨渊：“逆子！你竟真敢引外敌入我忘机谷？！”
“外敌？哈哈！”墨渊狂笑，眼中尽是偏执的疯狂，“在我眼中，固步自封、阻碍宗门前进的你们，才是真正的‘敌’！百草门的道友，不过是助我拨乱反正的臂助而已！”
殿门被猛地撞开，五名身着赭黄色短褂、气息精悍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皮焦黄，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腰间缠着一条乌黑油亮的蟒皮鞭，正是百草门刑堂执事，“毒手药叉”黄百川。他身后四人，亦是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外家功夫的好手。
“墨渊兄，看来贵宗诸位前辈，似乎不太欢迎我等啊。”黄百川阴恻恻一笑，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石案上那空置的卷轴存放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黄兄来得正好！”墨渊如同找到了靠山，底气更足，“今日便请诸位做个见证！我青囊宗是继续在这忘机谷中腐朽，还是在我墨渊手中发扬光大！”
局势瞬间逆转！墨守仁与几位长老虽医术通神，但于武学一道并非顶尖，面对百草门这几位明显擅长搏杀的好手，再加上一个已然叛出门墙、且可能已修习了部分《青囊经》下卷禁忌医术的墨渊，形势可谓岌岌可危！
“保护宗主！”一位白发长老厉喝一声，与另外两位长老同时踏步上前，将墨守仁护在身后，体内气息运转，虽显老迈，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殿外，闻讯赶来的十几名忠于宗主的“隐鳞”弟子也迅速涌入，手持药锄、短棍，结成阵势，与百草门来人对峙。
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彻在充满火药味的大殿之中：
“且慢。”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正是自入殿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胡老扁。
他缓步从角落走出，来到双方对峙的中央空地，目光先是看向面色铁青的师父墨守仁，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转向一脸桀眈的墨渊，最后又扫过那几位虎视眈眈的百草门来人。
“师兄，”胡老扁开口，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百草门的诸位朋友，今日之事，归根结底，是我青囊宗内部关于医道传承与未来道路之争。引外力介入宗门内务，即便一时得势，恐也难服众心，更非长久之计。更何况，《青囊经》下卷所载，究竟是何等医术，师兄虽研习月余，恐怕也未必尽窥其奥，更未必真能如师兄所愿，轻易‘发扬光大’吧？”
墨渊眉头一拧，冷笑道：“胡青囊！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一个在外流浪十年的弃徒，懂得什么宗门大事？莫非你想站在那些老顽固一边，与我为敌？”
胡老扁摇了摇头，目光清澈，直视墨渊：“我并非想与谁为敌。我只是想问师兄，以及在场诸位一个问题——”他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洪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我等习医炼药，针砭疾患，所为者何？！”
他不等众人回答，便自问自答，声音沉浑而有力：“不为争强斗胜，不为开宗立派，更不为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所为者，唯有‘济世活人’四字而已！”
“祖师爷创立青囊宗，留下《青囊经》，其核心精义，上卷开篇明义便已点出——‘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医之道，源于仁心，成于精诚。’ 无论医术如何精妙，方剂如何神奇，若失了这颗‘仁心’与‘精诚’，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甚至可能因力量强大而沦为害人之术！”
他转而看向墨渊，语气带着痛惜：“师兄天赋异禀，于医道见解独到，渴求进取，其心可谅。然，为求进取，便可不顾祖训，窃取秘典？便可勾结宿敌，引狼入室？若宗门传承因此而断，若谷中弟子因内斗而伤亡，若这救人之术因你之私欲而沾染同门之血……师兄，这便是你想要的‘发扬光大’吗？这等建立在背叛与鲜血之上的‘光大道’，祖师爷在天之灵，可能安息？你手中所持之经卷，又岂能绽放真正济世之光华？！”
这一番话语，如同晨钟暮鼓，振聋发聩！不仅墨渊脸色变幻，连他身后那几位原本气势汹汹的百草门来人，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们虽为利益而来，但终究也是医道中人，对“济世活人”这最基本的准则，内心仍存有一份敬畏。
墨守仁与几位长老闻言，眼中更是爆发出欣慰与激动的光芒。他们看着胡老扁，仿佛看到了宗门真正的希望所在。
“巧言令色！”墨渊恼羞成怒，强行辩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牺牲，换取宗门新生，有何不可？你口口声声仁心精诚，不过是懦弱无为的借口！”
“是不是借口，并非空言可定。”胡老扁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向前一步，竟直接走向墨渊，“师兄既已研习下卷月余，想必医术大有精进。师弟不才，愿以这十年游历所得，与师兄切磋一二——不为争胜，只为印证，何者为真正的‘医道’！”
他要以医术，论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谁也没想到，胡老扁会在此等险境下，提出如此方式！
墨渊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就凭你？与我切磋？胡青囊，你可知我如今……”
“渊儿！”墨守仁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疲惫，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青囊所言，正合我意！宗门之争，归根结底是医道理念之争。若你执意认为你的路是对的，那便拿出真本事来！若你能在医术上堂堂正正胜过青囊，证明你所持之道确能利泽苍生，而非带来灾祸……我这宗主之位，让与你又何妨？！宗门规矩，亦可为你而改！”
“宗主！不可！”几位长老大惊。
墨守仁摆手制止他们，目光死死盯着墨渊：“但若你败了……便立刻交出《青囊经》下卷，向历代祖师忏悔你的罪过！并立下血誓，永不再觊觎宗主之位，永不再与百草门勾结！你可能做到？！”
这是一个巨大的赌注！将宗门未来的决定权，押注在了一场医术较量之上！
墨渊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看身旁的黄百川等人，又看了看对面虽然人少却同仇敌忾的宗门众人，再想到自己月余来研习下卷的“收获”，心中贪念与自负最终占据了上风。他就不信，自己苦心钻研禁忌医术，会比不上胡青囊这十年在外所谓的“游历”！
“好！我便与你赌这一局！”墨渊咬牙应下，“如何比法？”
胡老扁目光扫过大殿，最终落在一位一直沉默地守在殿角、面色蜡黄、不时轻声咳嗽的老药工身上。这位老药工在谷中负责照看最珍贵的几味灵药，据说年轻时试药伤了肺经，落下咳喘的根子，数十年来，连宗主和诸位长老都束手无策。
“便请这位辛老丈为证。”胡老扁指向那老药工，“你我各自诊断，开出方剂，或施以针石。不限手段，只看疗效。以三日为限，谁能更有效地缓解辛老丈之苦，便算胜出。如何？”
辛老丈的沉疴旧疾，谷中人人皆知，乃是极难调理的顽症。以此为题，最是公平。
墨渊冷哼一声：“一言为定！”
他自信满满，大步走到辛老丈面前，不由分说便抓起其手腕诊脉。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得意，显然，他所学的下卷医术中，正有应对此类痼疾的霸道法门。
“辛老此乃沉寒痼冷，深伏肺肾，痰瘀互结，寻常温补如同隔靴搔痒！”墨渊朗声道，“当用峻剂，破阴回阳，涤痰化瘀！取‘阴阳逆转换髓丹’之思路，佐以‘破瘀穿山针’法，强行打通其闭塞之经络，或可奏奇效！”他所言丹方与针法，皆是《青囊经》下卷中记载的凶险法门，听得几位长老眉头大皱。
而胡老扁却不急于诊脉，他先是对辛老丈温言询问了日常感觉，咳嗽的时辰、痰液的性状，又仔细观察其面色、舌苔，甚至询问了其饮食二便等细节。诊脉时，更是凝神静气，三指仿佛与脉搏融为一体，细细体察那极其微弱而复杂的气机变化。
良久，他松开手，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与墨渊那急于运用“奇术”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显得异常谨慎。
“故弄玄虚！”墨渊不屑地撇撇嘴，已开始吩咐手下准备他所需的几味药性猛烈、甚至带有微毒的药物，以及一套特制的、用于“破瘀穿山”的长针。
胡老扁却对墨守仁道：“师父，请借‘观星台’一用，弟子需为辛老丈施针。”
观星台是谷中一处地势最高、接引天光星辉的静修之地，环境清幽。墨守仁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应允。
一场关乎青囊宗命运、亦是对“医道真谛”不同理解的较量，就此展开。墨渊选择了以霸道猛药、凶险针法，强行攻伐；而胡老扁，又将展现出何等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