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胡老扁 第88章 隐世高人

胡老扁让两名学徒带着两株珍贵的人参以及采集的其他草药先行返回道观，告知众人自己需暂留数日寻药，安抚人心，并嘱咐他们小心使用人参，只用于元气将脱的危重者。学徒虽担忧师父，但见胡老扁态度坚决，且那神秘老者似乎并无恶意，只得遵命离去。

空旷幽寂的山谷温泉旁，只剩下胡老扁与那自称墨离的老者。

墨离并未立刻开始传授什么法门，只是淡淡地瞥了胡老扁一眼，尤其是他左肩的伤处，丢过来一个粗糙的陶罐：“里面的药膏，外敷于伤处，每日一换。用温泉之水清洗后再敷。”

胡老扁接过陶罐，打开一看，里面是墨绿色、质地细腻、散发着清凉草木气息的药膏。他依言解开包扎，用温泉水洗净伤口。温泉水触碰到创面，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竟似有活血化瘀之效。随后，他将那墨绿色药膏均匀涂抹上去，一股极强的清凉感瞬间渗透进去，将伤口的灼痛、肿胀感压下了大半，说不出的受用。

“多谢前辈赠药。”胡老扁由衷感谢。

墨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走到温泉边，取水烹茶。他用的器具极其简陋，只是一个黝黑的铁壶和两个粗陶茶杯，但动作却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茶水煮沸，散发出一种略带苦涩却又回甘悠长的独特香气。

“坐。”墨离指了指对面一块光滑的石头。

胡老扁依言坐下。墨离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茶汤色泽清亮，呈淡金色。

“饮下，静心感受。”墨离说完，便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胡老扁端起茶杯，轻轻啜饮。茶汤入口微苦，但旋即化为一股甘醇，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温和的暖意随之扩散向四肢百骸，连带着因伤痛和疲惫而始终紧绷的精神，都似乎松弛了几分。他不敢怠慢，学着墨离的样子，闭目凝神，细细体会着身体内的变化。

这并非普通的茶，其中定然加入了某些安神定志、疏通经络的草药。

良久，墨离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无波，看着胡老扁：“你之前以金针疏导自身痛楚，所用之法，不过是凭借经验与内力，强行刺激穴位，阻断感应，可谓之‘术’。而‘以神御针’之根基，在于‘识药辨性’，进而‘以神感应’，最后方能‘以意御针’。”

他随手从旁边的草丛中拔起一株极其普通的**车前草**，举到胡老扁面前。

“看此物，你可知其药性？”

胡老扁不假思索：“车前草，甘，寒。归肝、肾、肺、小肠经。清热利尿，渗湿通淋，凉血解毒，明目，祛痰。”

“书本之言，死物耳。”墨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问的是，你能否‘看’到它的‘性’？感受到它内在的，偏向于疏导、下行、清利的那股‘意’？”

胡老扁愣住了。看？感受？药性难道不是通过尝味、归经、疗效总结出来的吗？

墨离不再看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车前草的叶片，他的眼神似乎变得空茫，又似乎聚焦于某种无形之物。“万物有灵，草木亦有其独特的生命韵律与能量场，我辈称之为‘药灵’或‘药性本源’。习练‘观微’之术，非是用眼，而是用‘神’，用你凝聚的精神意念，去触碰，去感知。”

他示意胡老扁闭上眼，放松心神，排除杂念，然后将他自己的手指（接触着车前草）轻轻点在胡老扁的眉心（**印堂穴**）。

“勿要抗拒，顺着我的引导，去‘看’。”

一瞬间，胡老扁只觉得眉心微微一热，一股清凉、柔和、却又带着坚定下行趋势的奇异感觉，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某种无形的通道，流入他的感知。他仿佛“看到”了一股淡青色的、流动的能量，充满了利导与清泻的意味。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无法用言语精确描述，却又真实不虚。

“这便是车前草的‘性’。”墨离收回手指，“识药辨性，是第一步。唯有真正感知到药性的本源，才能在最恰当的时刻，选用最恰当的药物，甚至……引导其药力，精准作用于病灶，或激发人体自身的潜能。”

胡老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行医数十年，自认对药材性味归经了如指掌，却从未想过，药性竟能以这样一种近乎“通灵”的方式被直接感知！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却又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医道境界的大门。

“前辈……这‘观微’之术……”胡老扁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心静，神凝，意守丹田。”墨离打断他，“感受你自身。你左肩伤口处，郁结的热毒、瘀滞的气血，是何感觉？你体内因劳累、惊恐而耗损的元气，又在何处虚弱不振？”

胡老扁依言屏息凝神，尝试将精神意念集中于自身。起初，只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但随着他按照墨离所授的心法，努力摒弃杂念，将心神沉淀下去，渐渐地，他仿佛“内视”到左肩伤口处，有一团混乱、灼热、带着暗红色的气息盘旋不去；而丹田气海之处，原本应该温煦充盈，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涣散。

他将自己的感受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墨离微微颔首：“感知虽粗糙，方向无误。郁热瘀滞为‘邪’，元气涣散为‘虚’。接下来，是‘以神御针’的基础——‘意针’。”

他并未取出真正的金针，而是以右手食指代针，虚悬于胡老扁右臂的**曲池穴**上方寸许位置。“我并未接触你的身体，但你仔细感受。”

胡老扁凝神体会。起初并无异样，但很快，他感觉到右臂曲池穴处，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却清晰存在的酸胀感，仿佛真有一根无形的针刺激着那里！更奇妙的是，随着这“意针”的刺激，他左肩伤处的灼痛感，竟然随之减轻了一丝！

“这……这是……”胡老扁震惊得无以复加。隔空以意念施针？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非是隔空取物，亦非法力神通。”墨离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淡然道，“此乃精神意念高度凝聚后，引动自身‘神元’，与外界天地能量及病患自身气机产生的一种共鸣与引导。‘意针’所至，实为‘神’至，调动其自身气血，疏通其郁结之处。对于你自身，意念所及，便是‘针’之所及。对于他人，则需接触，或以药为媒，但核心，仍是‘以神感应’，‘以意引导’。”

他收回手指，那股酸胀感也随之消失。“你如今神识初开，远未到凝练‘意针’的地步。但可先从感知自身开始，再尝试在施以实体金针时，将你的‘神’，你的‘意’，灌注于针尖，不再仅仅是刺激穴位，而是去引导、去调和那里的气机。这便是‘以神御针’的雏形。”

接下来的三日，胡老扁便在这山谷之中，跟随墨离学习这玄妙的“识药辨性，以神御针”的基础法门。墨离传授的并非具体的针法或方剂，而是一种感知世界、与药性及人体能量沟通的全新视角与方法。

他学习用“神”去感知不同药材的独特“药性”，感受**黄连**的苦寒沉降，**桂枝**的辛温发散，**黄芪**的甘温升提……每一种药，都仿佛有了独特的“性格”与“色彩”。

他尝试在为自己换药、施针时，不再机械操作，而是凝神静气，将意念集中于伤处，引导墨离所赠药膏中那股清凉解毒的“药性”渗透进去，同时以金针刺穴，意念随之而行，引导自身气血去冲刷、滋养受损的经络和组织。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他左肩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愈合，红肿尽消，只留下一条粉色的新肉。更让他惊喜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变得更加凝聚和敏锐，对自身状态的把握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虽然距离凝聚“意针”还遥不可及，但在施展实体金针时，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得心应手，仿佛金针成了他意念的延伸。

第三日傍晚，胡老扁的伤势已好了七八成。墨离将他叫到面前，神色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三日之期已到，你天赋尚可，悟性不差，基础法门已授，能走多远，看你自身造化。”墨离淡淡道，“那两株人参，是你应得。另，再赠你一瓶‘百草丹’，乃集山中百药精华所炼，危急时，或可吊命续魂。”

他将一个白玉小瓶递给胡老扁。

胡老扁双手接过，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敬意。他知道，这三日所学，价值远超那两株人参。他对着墨离，再次深深一揖：“前辈授业之恩，胡某没齿难忘！敢问前辈宗门，他日若有缘……”

“吾乃‘太素门’最后一代守山人。”墨离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追忆，似怅然，又似解脱，“宗门早已烟消云散，不必再提。你只需记住，医道无穷，莫要固步自封。心存济世之念，手持活人之术，无论中西新旧，无论针石汤药，乃至这‘神意’之法，皆是为解除病痛、护佑生灵之器。器无高下，唯心所用。”

说完，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向那氤氲的温泉深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暮霭与林木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胡老扁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手中玉瓶温润，脑中回响着墨离最后的教诲。他明白，这次深山奇遇，不仅治愈了他的身体创伤，更在他的医道之路上，点亮了一盏指引前路的明灯。

“太素门……以神御针……”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不再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清虚观所在的山谷，迈开了坚定的步伐。身后，温泉依旧氤氲，山林依旧寂静，但胡老扁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精于传统方脉针石的神医胡老扁，他的医道，已然踏上了一条融合古老秘术与现代认知的、更加广阔而神奇的道路。而这条路，将引领他，在这乱世之中，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