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隐居于归云栈的凌霄前辈,我们一行人以及新加入的姜承,再次踏上了北行之路。
离了鄂湘地界,进入豫省境内,眼前的景象愈发令人心头沉重。
豫省本是中原腹地,沃野千里,如今却是一片萧瑟。
连年的战火如同蝗虫过境,留下的只有焦土与断壁残垣。
更兼近年来天灾不断,**连绵,官道两旁,随处可见倒毙的饿殍,尸身被野狗乌鸦啃食,惨不忍睹。
更多的则是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眼神麻木,步履蹒跚,如同行尸走肉般向着渺茫的生机之地蠕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姜承看着眼前的惨状,忍不住低声吟诵。
他脸上的神情复杂,既有对苍生的怜悯,也有对自身过去只知斩妖、却未曾真正体察人间疾苦的反思。
他手中的降魔木剑,此刻似乎也失去了斩妖除魔时的锐气,显得有些沉重。
红袖和莲心更是面露不忍,她们虽是异类,却心地善良,见不得这般人间惨剧。
玄花抽动鼻子,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死气让她极为不适。
婉清的灵体也波动不已,这乱世的怨气,对她这等鬼物而言,既是滋养,也是煎熬。
我心系玉娥,但眼见这生灵涂炭的景象,胸中也如同堵了一块巨石,憋闷难当。
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有这许多苦难?
这一日,我们行至一个名为“枯草集”的集镇,看这名字便透着一股不祥。
镇子的围墙低矮破败,城门口聚集着大群流民,哀嚎声、乞讨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墙根下那一排排跪坐在地上的人。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空洞。
每个人的头上,都插着一根枯黄的草标。这是一群自卖自身,或者……卖儿卖女卖妻子的人。
走近些,能看清其中多是妇孺和幼童。
那些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甚至还在襁褓之中,他们懵懂无知,或许还不明白头上那根草标意味着什么,只是依偎在同样面黄肌瘦的母亲身边,用清澈而恐惧的眼睛看着来往的行人。
一些妇人脸上挂着早已干涸的泪痕,眼神麻木,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
“插标卖首……古书所载,竟在眼前……”姜承声音沙哑,握紧了拳头。
他这些年游历四方,斩妖无数,却鲜少深入这等被战乱天灾摧毁的人间地狱。
眼前的景象,远比任何妖魔鬼怪带来的冲击更为直接和残酷。
我们都沉默无言,这吃人的世道,将人性最底线的东西都撕扯得粉碎。
就在我们心中唏嘘不已之时,红袖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道:“文远,你看那边。”
她目光所指,是城墙角落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两个穿着稍显整齐、但面色同样带着饥荒痕迹的汉子,正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着。
他们神色鬼祟,眼神闪烁,不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们身边各自带着一个小孩,看身形年约七八岁,因为脏污和瘦弱,一时分不清男女。
这两个孩子不像其他待售的孩子那样跪着,而是被两个汉子紧紧拽在手里,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这两人……不像寻常卖儿卖女的。”
莲心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的自然灵觉感知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恶意。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看个究竟。
只见那两个汉子嘀咕了一阵,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互相将手中牵着的孩子交换了过来!然后,如同做贼一般,各自拉着换来的孩子,匆匆混入人群,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换孩子?”
姜承眉头紧锁,“他们想干什么?”
易子而食的传说浮现在每个人心头,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跟上去看看!”
“兵分两路!我跟婉清跟左边那个穿灰衣的。
姜兄,你修为高深,跟右边那个穿黑衣的。
红袖、莲心、玄花,你们在此处僻静地方等待,以防万一,也好接应。”
众人点头同意。
姜承二话不说,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缀上了那个黑衣汉子。
而我则与隐匿身形的婉清一起,远远跟上了那个穿着破旧灰布衫、拉着一个瘦小身影的汉子。
那灰衣汉子十分警惕,专拣人少的小路走,七拐八绕,越走越是偏僻。
渐渐离开了集镇的范围,进入了一片荒芜的乡野。
沿途所见,村庄大多空无一人,房屋倒塌,田地荒芜,只有群群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呱噪。
跟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完全死寂的村落。
残垣断壁间,看不到一丝炊烟,听不到一声犬吠。
灰衣汉子拉着那孩子,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一处看似半塌的荒宅院落。
我示意婉清小心,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处荒宅。
宅院的土墙塌了大半,勉强能遮挡视线。令我疑惑的是,这死寂的荒村之中,那荒宅的院子里,竟有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炊烟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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