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耳边,孙连城的目光已落在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上。
二十一时四十三分,距离那辆挂着市政府牌照的黑色轿车驶出地库,已经过去十二分钟。
他刚挂断技侦科的通报电话,确认目标车辆仍在南环高架第三段匀速行驶,未有变道或减速迹象。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一条照片信息。
发信人是妻子。
他点开附件,手指停在屏幕上。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夹在一份印着“山水集团中秋礼赠清单”的打印纸上。
背景是家里的书房桌角,台灯斜照,字迹清晰可见,一串银行账号,没有户名,没有备注,
只有十六位数字,手写体,墨色偏淡,像是用普通圆珠笔匆匆写下。
他没回消息,也没放下手机。
而是迅速调出桌面一个加密文件夹,打开名为“丁-资金路径”的表格。
翻到“关联账户”页签,逐行比对前六位开户行代码。
当视线扫到其中一行时,他瞳孔微缩。
一样。
这个开头码对应的,正是京州分行光明路支行的一类账户,去年十月被用于向丁义珍妻弟名下空壳公司转账三笔共四百二十万元。
那家公司早已注销,但资金流向追踪记录仍保留在内部协查档案中。
他拇指轻触屏幕,回复一条简短信息:“原样放好,别碰,我回去取。”
紧接着拨通技术科值班线。
“立刻对以下账号启动实时流水监控,权限提至一级响应,所有进出账自动抓取并标记来源。”
他报出那串数字,又补充,
“重点关注近七十二小时内是否有境外汇入记录,尤其是离岸基金或信托通道。”
“明白,十分钟内上线追踪。”
电话挂断,他正准备切换系统进入反洗钱平台手动设防,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他迟疑半秒,接起。
“孙区长。”是季昌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避人耳目,
“那份材料,我让人扣下了。”
他没问是什么材料。
他知道。
“三份土地审批,涉及城南新区两块工业用地和一处商住地块。”季昌明继续说,
“签字有问题。
我已经让办公室做了笔迹重叠比对,扫描件马上发你邮箱。
原件暂时封存在档案室B区保险柜,钥匙在我手上。”
“谢谢。”他说得简洁。
“我不是帮你。”季昌明顿了顿,
“我是按程序办事。
年度归档检查发现异常,依法暂扣待核实,仅此而已。”
“程序正当就好。”他回应。
电话挂断五分钟后,一封加密邮件抵达内网终端。
附件是三份PDF文档,每页都用红圈标注出关键位置。
其中一份文件末尾的签名栏,明显与原始备案样本存在差异,签名弧度更陡,收笔拖长,印章压痕也偏左两毫米。
而这份文件的核心内容,是在规划委员会尚未开会的情况下,批准将一块原定为公共绿地的土地调整为商业开发用途。
孙连城放大图像,仔细查看签署日期。
七月十九日。
他立即调出银行账户监控界面,输入刚刚收到的匿名账号。
系统反馈:
该账户于七月二十一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接收一笔来自开曼群岛某资产管理公司的跨境电汇,金额八十七万美元,用途栏填写为“投资返还”。
时间差四十八小时零十四分钟。
几乎就是文件签批完成后,款项才到账。
他靠回椅背,目光落在白板上那个已被划掉的名字,丁义珍。
底下写着“逃路断”三个字,是他不久前亲手写下的结论。
现在看来,对方不止一条退路,而是早就铺好了后手。
这张纸条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礼品清单里。有人想让他看到。
是谁?
送礼的人?
还是……丁义珍身边开始动摇的人?
他起身走到文件柜前,拉开最底层抽屉,取出一只密封袋。
这是专门用来保存敏感物证的防静电袋,标签空白。
他将手机里的照片重新下载,打印出来,放入袋中,贴上编号“0721-A”,锁回原处。
然后打开另一套系统,接入国土局电子档案备份端口。
输入三块涉事地块编号,调取立项以来的所有往来公文。
重点筛查七月上旬至中旬期间,是否有关联单位提交过补充材料或紧急请示。
不到三分钟,结果跳出。
一份由“宏远建设”提交的《关于加快城南地块规划调整的申请函》,落款时间为七月十八日下午五点四十二分,接收单位为市国土局综合审批科。
附件中有两张图纸,其中一张角落处,手写标注了一串数字。
他又一次输入那串银行账号。
匹配。
同一串数字,出现在申请函附件图纸上,作为“项目预付款参考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