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刚暗下去,孙连城便听见它震动了一声。
他抬起眼,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才伸手去拿。
来电号码陌生,归属地显示京州本地,但前缀被加密处理过。
他按下接听键,没出声。
“小孙啊。”声音低沉,不带情绪,却像压着一层砂纸,
“有些人不该碰,有些事不该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的灯管轻微闪了一下。
孙连城没有动,镜片后的目光缓缓聚焦在对面墙上挂着的日历,
沙瑞金调研的日子被红笔圈了出来,明天就是周二。
“赵书记,”他开口,语气平稳,“我一向依法履职,问心无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冷笑,通话中断。
他把手机放回桌面,屏幕朝下。
桌角堆着几份尚未归档的材料,最上面是昨晚整理到凌晨的九号地块资金流向图谱。
几张A3纸上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审批节点、拨款时间与关联企业,其中三条红线最终指向一个离岸账户。
他伸手将图纸往里推了半寸,起身走到门边,把“正在开会”的牌子翻过来挂在把手外侧,锁上了门。
次日上午九点十七分,区政府收文室送来一份加急件。
红色封皮上印着“汉东省纪律检查委员会办公室”,标题为《关于光明区土地审批滞留问题的问询函》。
签发栏空白,流程编号缺失常规备案标记。
秘书站在办公桌前,低声说:“这文件没走系统流转,是纪委特派人员直接送来的。”
孙连城接过文件袋,手指在封口处轻轻一划,抽出内页。
内容简短,措辞严厉:
指称其以“资料不全”为由长期搁置多个重点项目审批,涉嫌行政不作为,要求三日内提交书面说明,并附全部相关依据。
他看完,把文件平放在桌上,没盖章,也没批注。
十分钟后,他召来信息科负责人,调取过去三个月所有被暂缓审批项目的原始卷宗。
一共十七项,每一项都附有法律依据和风险提示。
他亲自逐条核对,在电子档中标注出处,命人制作成加密压缩包,上传至三个独立服务器节点。
其中一个存储位置只有陈岩石知道。
下午两点二十三分,市委办公厅来电,通知他李达康书记约见,时间定在三点整。
他提前五分钟到达市委大楼八层走廊。
李达康的办公室门开着,秘书示意他直接进去。
李达康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端着一杯茶,见他进来,抬手示意坐下。
“连城,坐。”他把茶杯放到一侧,语气不像往常那样干脆,
“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但现在风声太紧,上面有人点名了。”
孙连城没接话,只是看着对方。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条路走?”李达康继续道,
“比如,先把几个争议项目推上去,后续再补程序?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别让节奏乱了。”
办公室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窗外一辆公务车驶过,影子从地板上掠过。
孙连城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沿:
“李书记,我可以暂停个别项目,但不能对违法问题视而不见。如果这就是代价,我愿意承担。”
他说完,转身离开。
脚步穿过走廊时,听见身后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
回到区政府已是傍晚六点。
天色阴沉,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逐一亮起。
他走进办公室,
第一件事是检查电脑后台运行状态,三项监控程序仍在正常运作,
丁义珍名下两家空壳公司的银行流水更新了两条异常转账记录,
时间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四十分,收款方为一家注册在郊区的建材公司。
他正准备调取该公司法人信息,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固定座机。
他接起来,听筒里传来季昌明的声音:“那份问询函,我看到了。你准备怎么回?”
“如实写。”孙连城答。
“他们不会满意。”
“我不需要他们满意,只需要合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小心下一步动作,”季昌明说,
“这种时候突然发函,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通话结束,孙连城打开文档编辑界面,开始起草回复函。
标题写到一半,门被敲响。
秘书探头进来:“市建委监察组来了两个人,说要调阅您分管领域近三年的审批台账。”
“什么理由?”
“说是配合省里开展作风整顿抽查。”
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光标闪烁了几下,点头:“让他们在会议室等,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他在会议室出示了完整的台账清单,并当面签署了调阅登记表。
两名监察人员翻看目录时,他注意到其中一人悄悄拍下了几页复印件的编号。
他没阻止,反而主动提供了电子版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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