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光刚透出灰白,孙连城已经坐在办公室里。
公文包搁在桌角,饭盒原封不动地放在抽屉上方,他没动里面的早餐。
昨夜几乎没合眼,脑子里反复过着几条资金路径的节点,
那笔两千万元的“咨询费”流向太干净,干净得不像疏漏,倒像是故意留下的饵。
他翻开笔记本,对照记忆中的工商变更记录,再次核对林志国配偶周美兰的名字。
? 字迹潦草,但清晰。
这名字不该出现在恒信股东名单里,一个从未涉足资本运作的家庭主妇,
突然持股三成,还通过代持协议规避税务登记,绝非偶然。
他合上本子,锁进保险柜底层。
刚起身,门口传来两声轻敲。
门开处,陈志明站在外头,夹着文件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孙区长这么早?”
孙连城点头,请他进来坐。
动作自然,语气平稳:“项目压着,早点来理理材料。”
陈志明坐下,没急着递文件,反而先寒暄:
“听说您这几天都在加班?
丁市长前两天还提了一句,说光明区这摊子事重,让您多注意身体。”
这话听着关切,实则试探。
谁都知道,丁义珍从不关心下属作息,更不会主动过问别人的身体状况。
孙连城笑了笑:“活儿没干完,睡也睡不踏实。不过还能撑住。”
“也是。”陈志明点头,顺势切入,
“东郊G-207地块的初审意见,您这边是不是已经签了?
我们那边流程卡着,等签字走下一步。”
孙连城不动声色地翻开日程本,翻到昨天那页,指着一条记录:
“你说的是这块地?
材料还没收齐。规划科昨天下午才补交环评报告,我怎么可能提前签字?”
他抬眼看着对方,
“老陈,你们催归催,可也不能让我批个空头手续吧?出了问题,责任算谁的?”
陈志明眼神微动,很快掩饰过去: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抱歉抱歉。”
他笑了笑,转而聊起别的:
“最近财政拨付进度怎么样?听说有几笔专项资金要重新核定用途。”
“按程序走。”孙连城答得干脆,“预算委员会还没开会,谁也不能擅自调整。
你要是着急,可以让经办人把申请材料整理好,今天下午送过来,我一起看。”
“行啊,还是您办事稳妥。”陈志明又笑,话锋一转,
“对了,第三方评估这块,您有没有倾向性意见?之前林工那边做过一轮数据测算,结果挺乐观的。”
林工?
孙连城心里一沉。
林志国在系统里的备案职称是“助理工程师”,从没人叫他“林工”。
这个称呼,只在内部协调会上用过一次,还是丁义珍亲口提的。
他在套话。
孙连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时声音不大不小:
“评估机构必须公开招标,个人测算不能作为依据。
再说了,林工是谁?哪个单位的?我没印象。”
陈志明脸上的笑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
“哦,就是之前配合做旧改项目的那位,可能您接触不多。”
“那就更不能听一面之词了。”孙连城语气平和,
“项目要合规,程序要透明,谁打招呼都没用。”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陈志明没再追问,转而翻出一份表格,说是几个待审批项目的汇总数据,需要区长确认。
孙连城接过看了看,全是无关紧要的市政修缮项目,明显是拿来当幌子的。
他逐项扫过,点点头:“这些没问题,盖章就行。”
“谢谢孙区长支持。”陈志明收起文件,站起身,
“那我不打扰了,回头向丁市长汇报一声,说您这边一切正常推进。”
孙连城送他到门口,握手道别,关上门的动作利落而无声。
屋里静下来。他站在原地没动,耳朵贴着门板听了片刻,确认走廊脚步远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果然来了。
丁义珍开始清查漏洞了。
先是李达康施压,再是心腹登门探底,节奏紧凑,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有人在挖账目问题。
而陈志明绕不开地提到林志国,甚至用“林工”这种私密称呼试探反应,证明这个人已经被盯上了。
但他不能退。
他走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调出一份关于社区道路改造的方案,无关紧要的文件,用来掩护真实操作。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页面切换到后台隐藏目录,进入财政局内网的离线档案库。
他输入关键词:“林志国”,检索近三年所有与之相关的政府采购合同签署记录。
结果跳出三条。
两条是小额物业维护合同,由区属国企直接发包,金额不足十万;
第三条却不同,去年九月,一笔价值一百二十万的“城市亮化工程监理服务”合同,
中标方为“京州宏图建设咨询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正是周美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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