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不欢而散,各城使者带着一肚子憋闷和算计悻悻离去。
城主府厚重的朱门缓缓合拢,将内里的暗流与冰冷隔绝。
长街之上,火树银花,人流如织。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食物的香气和烟花爆竹燃尽后的淡淡硝石味。
倦了那些虚伪往来的君天碧并未乘坐车驾,只带了甘渊和湛知弦,信步走出了城主府,融入了这喧嚣的街市之中。
烟火气混杂着各种小吃的香味,孩童举着糖人奔跑笑闹,杂耍艺人周围爆发出阵阵喝彩,勾勒出太平盛世的虚幻泡影。
此刻的君天碧,墨发随风微扬。
漆黑的眸子氤氲着朦胧的水光,眼尾染着一抹薄红。
又心情不错,冰冷的棱角被酒意柔和,步履间犹带些许慵懒。
这般妖魅华贵的少年城主,立刻吸引了无数目光。
尤其是那些大胆的姑娘们,见她虽气质尊贵却并无侍卫清场,竟纷纷红着脸,壮着胆子挤上前。
将绣着相思豆的香囊、带着馨香的手帕塞到她手中,或干脆抛向她怀里,甚至有人试图去扯她的衣袖,随即含羞带怯地跑开。
倒是比一旁光风霁月、清雅如兰的湛知弦,更引得知慕少艾的姑娘们侧目。
甘渊抱着臂撇嘴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些女人是瞎了吗?
没看见这暴君身边还跟着两个大活人?
虽然一个戴面具一个清心寡欲......
但看着那些不断涌上来的莺莺燕燕,以及君天碧那副来者不拒的模样,他只觉烦不胜烦。
“啧,麻烦。”
他低咒一声,路过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时,脚步一顿,随手抄起一个画着夸张滑稽鬼脸的面具,不由分说地就扣在了君天碧脸上!
“戴着!省得招蜂引蝶!”他没好气地道。
君天碧被这突如其来的面具挡住了视线,微微一怔。
她抬手摸了摸那粗糙滑稽的面具,很是嫌弃,更觉被冒犯到地冷嗤:“丑。”
甘渊哼笑:“丑是丑了点,总比被当成花架子强!”
君天碧权衡了一下被追逐的麻烦和面具的丑陋......
还是这个丑面具更能接受一些。
她哼了一声,竟没有摘下来。
但君天碧显然不甘心独自丑着,目光扫过摊子,也从摊位上挑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兔子面具,递给了身旁的湛知弦。
“戴上。”
湛知弦:“......”
他看着那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兔子面具,又看了看君天碧脸上那个鬼脸,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接过,默默戴上了。
面具遮住了他清俊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沉静似水的眸和玉瓷般的下颌。
甘渊见状,乐了,现在才顺眼。
于是,熙攘的长街上,便出现了诡异又和谐的一幕:
一个戴着滑稽鬼脸面具却贵气逼人的玄衣少年,一个戴着兔子面具却清雅出尘的白衣公子,外加一个戴着玄铁面具还浑身不耐烦的黑衣侍卫。
三人并肩而行,多是君天碧和甘渊在针锋相对。
“你买的这什么破面具?丑死了。”
“丑点好,总比顶着张祸国殃民的脸招摇过市强。”
“孤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啧,城主您这脸皮厚度,也是天生难自弃!”
甘渊还给君天碧买了个糖画,被君天碧用眼神冻回去后,自己嘎嘣嘎嘣嚼了。
君天碧并未真正动怒,甚至甘渊过分聒噪时,她也只是淡淡瞥去一眼,那眼神透过滑稽的面具眼孔,竟似有几分......纵容?
湛知弦则始终安静地跟在半步之后,不敢靠得太近,保持着自认安全的距离。
面具遮挡了他的容颜,也隔绝了外界过多的目光,让他得以在这难得的喧嚣中,保有最后一丝喘息的自由。
他看着前方那两道身影,一个张扬跳脱,一个冷漠高贵,奇异地交织出他从未见过的......烟火气。
这与他认知中那个残暴嗜血的城主,判若两人。
愈发显得深不可测,让他心底的敬畏与恐惧有增无减。
穿过最热闹的街市,行至一处拱桥,桥下河水倒映着漫天灯火,流光溢彩。
甘渊摸了摸肚子,嚷嚷道:“城主,属下方才在宴会上光顾着看戏了,都没吃饱!前头有家馄饨摊闻着真香,属下去垫垫肚子?”
他这是想找个借口溜开一会儿,让那两人独处?
还是真的饿了?或许兼而有之。
君天碧懒懒地睨了他一眼,嫌弃道:“赶紧滚。”
甘渊如蒙大赦,转身就跑,跑出两步又折回来,凑到君天碧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
“那个......城主,湛公子身子骨可没属下结实,您......待会儿悠着点,可别像对属下那样......不知轻重。”
说完,不等君天碧发作,他便嘿嘿一笑,身形灵活地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桥上,只剩下无语的君天碧,和愈发无措的湛知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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