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远精心设计的“战略控制型集团”架构方案,在获得高辉原则性批准后,并未立刻在全公司范围内公布。高辉深知,组织变革如同手术,仓促行事风险巨大。他指示马明远,先在小范围核心管理层及关键中层中进行吹风、讨论,充分听取意见,完善细节,并着手准备配套的制度文件和沟通方案。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公司要进行“大改组”、“要设好多新部门”、“权力要重新划分”的消息,还是如同初冬的寒风,悄然在各部门间流传开来,带来了一种混合着好奇、猜测与不安的微妙气氛。
第一个感受到这股暗流冲击的,是销售部。
销售总监在一次部门周会上,试图按照马明远初步沟通的思路,强调未来需要加强与新设立的“品牌与市场管理中心”(拟)以及“产品管理委员会”(拟)的协同,更加规范地提报市场需求和客户反馈。话还没说完,底下几位业绩彪悍、习惯了在前线灵活机动的销售经理就炸了锅。
“什么意思?以后我们卖个产品,还得先填一堆表格,等一个什么委员会审批?”一位负责KA(关键客户)的经理首先发难,“市场机会转瞬即逝!等我们走完流程,竞争对手早就把坑占完了!”
“就是!还要跟什么品牌中心协同?他们懂一线客户到底要什么吗?别到时候又搞些阳春白雪、不接地气的方案下来,让我们怎么推?”另一位负责传统流通渠道的骨干附和道。
“咱们销售部,以后是不是就变成单纯的执行部门了?连定价、促销的自主权都没了?”质疑声中带着明显的抵触情绪。
销售总监压了压手,试图安抚:“大家别急,改革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是为了避免内部混乱。规范不代表僵化,协同是为了形成合力……”
但效果甚微。长期以来的业绩导向和相对宽松的管理,让销售团队对任何可能束缚他们手脚的“规矩”都抱有本能的警惕。一种“总部要收权”、“要限制我们”的论调开始在销售部内部悄然蔓延。
几乎与此同时,生产部也泛起了涟漪。当马明远在与几位生产主管的非正式沟通中,提及未来两个厂区要在集团统一的“供应链管理中心”和“技术研发中心”指导下运作,核心工艺标准和主要原料采购将更加集中时,几位老师傅出身的主管也皱起了眉头。
“各个厂区情况能一样吗?机器脾气、工人手法都有细微差别,全部一刀切,能行吗?”一位负责炒制车间的老师傅嘟囔道。
“采购集中是好事,可万一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急需某种特殊辅料,还得打报告等总部批?耽误了生产谁负责?”
他们更担心的是失去自主性和灵活性,担心来自总部的“外行”指导会干扰一线的正常生产秩序。
甚至连栓子,在隐约听说要成立“技术研发中心”,他可能会被纳入其中,但不再直接管理具体车间的生产技术后,心里也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习惯了在车间里转悠,听机器的轰鸣,闻空气里的香味,手把手地教徒弟,解决具体的问题。如果让他脱离一线,去一个“中心”搞研究,他觉得自己会像离了水的鱼。
这些或明或暗的阻力,通过各种渠道反馈到了高辉这里。他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更加确信了稳步推进的必要性。
这天晚上,他特意约了栓子,就在老店后院那口许久未用的旧炒锅旁,摆开了小桌,弄了几个小菜,一瓶老酒。
几杯酒下肚,气氛松弛下来。高辉没有直接谈架构调整,而是跟栓子回忆起了创业初期的种种艰辛,说起栓子当年为了调试一个配方,几天几夜不回家,熬得眼睛通红的往事。
“栓子,没有你这双手,没有你对‘味儿’的死磕,就没有‘高记’的今天。”高辉给栓子满上酒,语气诚恳,“这一点,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栓子闷头喝了一口,瓮声道:“辉哥,我知道你是为公司好。可我就是个粗人,就会摆弄这口锅,你让我去坐办公室,搞什么研究,我……我浑身不得劲。”
高辉笑了:“谁让你去坐办公室了?你的战场,永远在车间,在实验室,在那些关乎咱们‘高记’风味的核心环节。成立研发中心,不是要架空你,是要给你配更强的帮手,给你更好的条件,让你能更专心地去琢磨怎么把咱们的‘味儿’做得更好,更稳,甚至开发出更厉害的新‘味儿’!那些日常的生产管理、协调杂事,交给更擅长的人去做,把你解放出来,做只有你栓子才能做的事!这难道不好吗?”
栓子抬起头,看着高辉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那口沉默的旧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担心的,不是权力变小,而是被边缘化,是离开他热爱并擅长的那片土壤。高辉的话,让他安了心。
“我明白了,辉哥。”栓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还让我碰这锅,还让我管这‘味儿’,你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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