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39章 你们拜天，老子刨坟

死寂，是轰鸣过后唯一的余音。

弥漫的烟尘缓缓沉降，如同退去的大潮，露出了被彻底夷为平地的无面神殿。

月光清冷，穿过稀薄的尘埃，为这片废墟镀上了一层惨白的光晕。

林风盘坐在废墟正中，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热的气流，像是在用凡人之躯强行压制着一头即将挣脱囚笼的洪荒巨兽。

那来自于上古魔神的命噬残识，正化作万千根尖针，在他四肢百骸中疯狂穿刺，试图夺走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就在他与体内残识僵持到最关键的时刻，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不是西漠夜晚的自然风寒，而是一种能冻结神魂的锋锐杀机。

林风猛然睁开眼，一柄通体由冰晶凝成的长剑，正无声无息地悬停在他的眉心之前，剑尖上吞吐的森然寒气，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冻僵。

他缓缓抬头，顺着剑身看去。

月华之下，苏清雪踏空而来，足不沾尘。

她白衣胜雪，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羽化而去。

她的眼神比手中的冰剑更冷，俯视着盘坐在瓦砾中的林风，声音清冽如山涧寒泉：“你杀戮过重，已入魔道。”

她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被怨气与死气浸染的断壁残垣，继续说道：“此地命怨滔天，当以我玄天宗的净世剑阵，彻底超度。”

“超度？”林风听罢，竟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他抬手抹去嘴角因内伤而渗出的血痕，动作缓慢而充满了嘲弄。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从低沉的闷哼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震得周围的碎石都微微颤动。

“好一个超度！那你有没有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问问这些被你们的‘天’当作祭品的无面人——他们想不想被你‘超度’到天外去，变成那些杂碎缝补身体的蚕丝？”

他猛地一脚踢在身边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命碑残片上。

那块刻着一个巨大“葬”字的石碑，即便碎裂，上面的血色铭文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不祥的暗光。

“他们世世代代跪拜的天，是吃人的天！老子不信超度，老子只信……”林风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凶戾，一字一顿地吼道，“刨坟！”

话音未落，他猛然一掌狠狠拍在身下的大地之上！

“嗡——！”

大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

以他手掌为中心，一道道漆黑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紧接着，那块燃烧着“葬”字的命碑残片轰然炸开，三百条通体漆黑、怨气冲天的怨命虫从中一涌而出，它们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受到了无形的指引，瞬间没入地面的裂缝之中，顺着西漠深处错综复杂的地脉，朝着同一个方向——地心深处，疯狂游去！

苏清雪的剑势为之一滞。

她能感觉到，随着那些诡异黑虫的潜入，整个西漠的地下灵脉都开始紊乱、躁动，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正在被强行唤醒。

林风缓缓站起身，他那双早已闭合的葬天之瞳，此刻仿佛依旧能洞穿虚妄。

他没有去看苏清雪，而是抬头望向那片深邃的夜空，低声道：“你可知，为何你玄天宗号称正道魁首，却已千年未曾出过一位飞升仙尊？”

不等苏清雪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因为你们顶礼膜拜的‘天道’，它的核心早就被天外之主蛀空了。你们拜的，不过是一具披着天道外皮的尸骸！”

他猛然抬手，指向头顶的星辰。

他体内的凡尘道种在此刻与天地间的某种悲鸣产生了共鸣，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透出，竟短暂地影响了苏清雪的灵觉。

刹那间，苏清雪眼中的世界变了。

夜空不再是夜空，而是成了一张巨大无比、布满裂痕的黑色幕布。

而在幕布之后，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巨大轮廓若隐若现，它正用无数根闪烁着生命光泽的丝线，缓慢而坚定地缝合着自身的伤口。

那些命丝的源头，正是从脚下这片大地之上，被无形的力量抽取而上。

而整个西漠，在她的感知中，竟如同一根巨大而冰冷的……缝衣针！

这个惊世骇俗的景象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无踪。

苏清雪握剑的手，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她数十年如一日坚守的道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凿开了一道裂缝。

就在她心神动摇的瞬间，林风体内的命噬残识抓住了这个机会，猛然爆发！

一股狂暴的魔血之气自他体内燃起，他的额头，一个狰狞的断命烙印一闪而过。

他再也压制不住，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不退反进，竟是朝着怨命虫所汇聚的、大地最深的那道裂口冲去！

“站住！”

苏清雪本能地娇叱一声，手中冰晶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林风的背心。

这是她身为玄天宗弟子的责任，是她刻在骨子里的除魔卫道。

然而，剑锋尚未触及林风，一股更为霸道的黑焰从林风身上轰然爆开，如同怒龙咆哮，狠狠撞在剑气之上。

苏清雪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袭来，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在空中连翻数圈才稳住身形。

“哈哈哈！想拦我？”深渊裂口边，林风狂放大笑，声音沙哑而癫狂，“等我烧了它赖以苟活的命壳，你再提着你的剑，用你的‘正道’来审判我也不迟！”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投入那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

在他身影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一道几不可闻的低语，顺着风声飘进了苏清雪的耳中。

“若我死了……替我看看，那寡妇坟前，有没有人放花。”

苏清雪身形一僵，怔立在原地。

而深渊之下，是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这里竟是一处无比宏伟的上古祭坛遗迹，九根擎天巨柱早已断裂倒塌，环绕着一口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在那黑渊之中，竟沉浮着半具残破不堪的神魔骸骨，散发着亘古的苍凉与死寂。

这，便是传说中的“葬天祭坛”。

林风的身影重重落下，他将手中最后那块命碑核心残片，毅然决然地投入黑渊之中。

随即，他划破手腕，将自己的精血当做引信，催动体内那枚独一无二的凡尘道种，将其化作薪柴！

他仰天怒吼，声震九幽：“天要缝命，老子就砸了它的针！今日——以万民之怨，祭我葬天之火！”

刹那间，整个西漠的地脉齐齐轰鸣！

那三百条怨命虫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投入黑渊。

黑渊之中，以神魔骸骨为基，以万民怨念为料，以林风的道种与精血为火，一团漆黑到极致的火焰，冲天而起！

这火焰没有温度，却能焚烧万物之“命”。

它冲出地表，直上云霄，竟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道自天外垂落，肉眼不可见的命丝——

“嗤啦！”

一声仿佛来自神魂层面的断裂声响起，那道坚韧得足以捆缚星辰的命丝，竟被这葬天之火，硬生生地烧断！

祭坛边缘，一根断裂的石柱顶端，一缕寒霜悄然凝结。

苏清雪不知何时已来到此处，她白衣飘飘，立于柱顶，默默地望着那道贯穿天地的焚天黑焰，以及那根在火焰中寸寸断裂、消散的命丝。

良久，她第一次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迷惘，一丝释然。

“……或许，天，本就不该有脸。”

黑色的火焰在烧断命丝后，威势渐弱，缓缓熄灭。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天空之上，那被烧断命丝的地方，留下了一处无法被填补的空洞，整个西漠的气机，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凝滞与沉重，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无人能够预料的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