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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柱仍在空中缓缓旋转，像一根连接天地的丝线，悬在长安高台之上。李文的手还抬着，掌心朝上，那道由九州鼎自行激发的光线并未消散，反而在他指尖停留片刻，似有回应。
他收回手，气息微沉。
鼎身第九面的光流忽然一滞，随即中央裂开一道细纹，银白光芒从中涌出，在半空铺展成一幅不断转动的地貌图。山势起伏，冰川交错，整片区域笼罩在极寒之气中，不见生灵踪迹。
“这是……”赤奴上前一步，眉头紧皱。
李文盯着地图最深处那一处幽蓝光斑，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两人耳中：“极北雪原。”
话音落下，图中某段冰脊忽然微微亮起，如同脉搏跳动。那条山脉走势奇特，蜿蜒如龙脊，贯穿整片冻土。
“此处。”他伸手一点，指尖直指光斑核心，“藏有龙墓。”
殿内烛火轻晃，连带着墙壁上的影子都颤了一下。
赤奴呼吸一紧，猛地抬头：“龙？真有这种东西？”
“不是传说。”李文目光未移，“是存在过的实体。它的气息虽已沉寂千年，但血脉残痕仍留在地脉之中。刚才鼎启动时，我感应到了共鸣。”
李守诚拄着木杖走来，脚步缓慢，眼神凝重：“你说那里有龙骨，可曾亲眼见过？若为虚妄，动用人力远征苦寒之地，岂非徒耗国力？”
“我不靠猜测。”李文摇头，“鼎不会无故示图。它所投映者，皆与气运相关。此地既被标记，必有其因。”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山脉走向，并非自然形成。它是被人刻意封镇的。”
赤奴闻言一震，凑近细看。只见那冰脊两侧对称分布着九处凹陷，排列成环，隐隐构成某种古老阵法的痕迹。
“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他低声说。
李守诚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就算真有龙骸，也未必能取。千里雪原，风雪蚀骨，行军难以为继。眼下十二国初定，边防未稳，若主力北调，恐生变故。”
“所以不去主力。”李文转身面向二人，语气平静，“只派先锋探路。人数不多，装备精简，以植物精灵开道，自带粮秣补给。不扰民，不动库，一切资源自给。”
赤奴眼睛一亮：“你早有准备？”
“从昨夜签下盟约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安稳不会太久。”李文看着鼎，“它出现，不是为了镇守长安，而是为了指引方向。我们不能只守，还得走出去。”
李守诚盯着他良久，叹了一声：“你总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尽，一步棋走三步远。你以为别人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我看不出。”李文笑了笑，“但我能感觉到。有些事，必须做在前头。”
话音未落，鼎上地图忽然一颤，蓝光暴涨。李文立刻将左手按向胸前罗盘。
嗡——
一声低鸣响起，罗盘剧烈震动，一块星图碎片自盘心飞出，迎风暴涨，直冲空中银图而去。
碎片与鼎光相触刹那，整个大殿被蓝金二色辉光照透。那幅雪原地图瞬间立体化，山脉隆起，冰河奔涌，仿佛真实世界投影于此。
而在地图最深处，一头庞大无比的巨龙虚影缓缓浮现。
它通体覆盖冰霜鳞甲，双翼如山峦展开，龙首低垂，似陷入漫长沉眠。周身缠绕着断裂的符文锁链，每一节链条都刻满古文，散发着微弱却沉重的气息。
三人齐齐屏息。
赤奴下意识后退半步，手已按在刀柄上。
“这……是真的？”他声音发紧。
李文没答。他死死盯着那龙影脖颈处一道陈旧伤痕——那里有一块鳞片缺失，露出下方暗金色的肌理，形状恰好与他罗盘背面的凹槽吻合。
“它等的人，是我。”他喃喃道。
李守诚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龙。”李文缓缓抬头，“它是守护者，也是钥匙。当年大禹铸鼎，不只是为了镇山河，更是为了封印某些不该现世的东西。而这头龙，就是最后一道门闩。”
“你是说……”赤奴声音压低，“有人想把它挖出来？”
“不是想。”李文目光一冷，“是已经在动了。鼎之所以提前激活，就是因为北方地脉出现了松动迹象。如果我们不去，别人就会先到。”
殿内一时寂静。
良久，李守诚才开口：“你要多少人？”
“第一批不必多。”李文道，“三百精锐足矣。由赤奴带队，先行探路。我会让小麦精灵随行，负责食物供应和路径标记。另外，调配五组藤蔓战士作为工程队，用于破冰开洞。”
“玉门关外的羌骑我能召集。”赤奴点头，“三天内就能整装待发。”
“不用等三天。”李文取出一枚青玉令符递过去，“持此符前往兵部调度营，直接提人。优先选去过天山、适应严寒的老卒。”
赤奴接过令符，握得极紧。
李守诚看着两人，终是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已决意，我也不再多言。族中还有些存粮和皮甲，我回去就安排转运。”
“不止是物资。”李文转向他，“我需要你联系西域商会，秘密收购一批耐寒药草。尤其是雪莲、冰苔、霜蕨这几类，越多越好。别走明账，用私渠运输。”
“你想提前布置后援？”老者眼神一凝。
“只是预防。”李文淡淡道，“雪原环境特殊，万一遇到极端气候或未知生物，常规手段可能无效。植物精灵虽然能产粮，但治病救人，还得靠药材。”
赤奴咧嘴一笑：“你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算到前面。”
“不算清楚，怎么带人去送死？”李文看了他一眼，“记住，这一趟不是打仗，是勘察。发现目标后立即回传消息，不得擅自行动。尤其……不要碰那具龙骸。”
“为什么？”赤奴皱眉。
“因为它可能还没死透。”李文声音低了几分，“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看得见的敌人，而是你以为已经结束的事。”
赤奴怔住。
李守诚默默点头，转身离去。
赤奴站在原地，望着空中仍未消散的龙影，忽然问道：“你说它是钥匙……打开什么的钥匙？”
李文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轻轻触碰那道悬浮的光影。指尖刚接触，龙影双眼骤然闪过一丝幽光。
“诸天之间的门。”他说。
赤奴呼吸一顿：“你是说……另一个世界？”
“不止一个。”李文收回手，目光深远，“九州鼎能感应到其他世界的坐标，但它无法主动开启通道。而这条龙……它的血，或许能让通道变得稳定。”
“所以你是想……利用它？”
“不是利用。”李文摇头，“是合作。它被困在这里太久，也许也在等一个能理解它使命的人。”
赤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是胆大。别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你偏偏要往跟前凑。”
“因为我别无选择。”李文望向远方，“盟约签下了，秩序建立了，但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从来不在眼前。”
赤奴不再多问。他抱拳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殿中只剩李文一人。
他站在鼎前，看着那幅依旧悬浮的地图，忽然伸手打出一道印记。那是他独有的气运符文，凝聚多年执念而成。
符文融入地图中心，整片雪原图像微微一震，随即显现出一条细小的光路，从长安出发，贯穿沙漠、高原，最终指向极北深处。
他知道，这条路很快就会有人踏上去。
而他自己，暂时还不能走。
他转身走向案台，提起笔，在空白卷轴上写下四个字：北征筹备。
笔尖落下时，墨迹边缘泛起淡淡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