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晨雾尚未散尽,京城北郊的校场上已是旌旗招展,甲胄森然。三万精锐京营将士肃立如林,鸦雀无声,唯有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与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打破了这出征前的肃穆。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与泥土混合的气息,一种无形的、混合着豪情与悲壮的沙场之气扑面而来。
萧逐渊一身玄色明光铠,猩红披风垂于身后,立于点将台之上。他并未慷慨陈词,只是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那目光中蕴含的坚定与威压,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凝聚军心。
“出发!”
没有多余的仪式,随着他一声简洁有力的命令,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大军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移动,铁蹄踏地,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轰鸣,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在队伍中段,一辆外观朴素的青篷马车夹杂在辎重队伍中,并不起眼。车内,时若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望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景物和那些沉默行军的士兵侧影。离开熟悉的京城,奔赴未知的战场,她的心中并无多少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这才是她注定该走的路。只是想到父亲送别时那欲言又止、隐含担忧的眼神,以及济世堂那些信赖她的病患,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涟漪。她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柄“破渊”短剑冰凉的刀鞘,仿佛能从这冰冷的触感中汲取力量。
青穗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呼吸绵长,但时若知道,她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安禾则被留在了京城,照看济世堂和时府,那丫头哭得像个泪人,再三保证会守好“家”。
大军日夜兼程,出京畿,过中原,一路向南。越是往南,地貌愈发不同,平坦的官道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空气也变得潮湿闷热起来。时若注意到,沿途一些城镇气氛紧张,可见叛军带来的影响已经开始蔓延。
七日后,大军抵达南境第一道屏障——沅水防线。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心头一沉。原本应该由朝廷军队牢牢控制的沅水关,此刻城墙上残留着战火肆虐的痕迹,焦黑的墙体、破损的垛口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激战。关内守军伤亡惨重,士气低迷。更令人忧心的是,军中医官对部分伤员身上出现的、并非刀剑所致的不明溃烂和高热症状束手无策。
萧逐渊立刻召集将领议事,时若则直接去了伤兵营。
伤兵营内气味混杂,血腥、脓臭与草药味交织,呻吟声不绝于耳。时若戴上特制的口罩和手套,在青穗的护卫下,仔细检查那些出现异常症状的伤员。伤口周围的肌肉呈现不自然的紫黑色,溃烂蔓延迅速,伴有持续高热和谲妄。
“是腐骨草混合了某种蛇毒,经由兵器淬炼或直接涂抹所致。”时若检查完几名伤员后,语气凝重地对闻讯赶来的萧逐渊说道,“毒性猛烈,常规金疮药无效,反而可能加速毒性扩散。需用我特制的拔毒散外敷,内服清心解毒汤,且需将腐肉彻底剜除。”
她立刻开出药方,指挥随行的军医和助手们配药、救治。看着她沉着冷静地指挥若定,亲手为伤员清理腐肉、敷药,那些原本因伤痛和恐惧而躁动的士兵渐渐安静下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萧逐渊站在营帐门口,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和那双稳定施救的手,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动。他深知,有她在,这支军队便多了一分活下去的保障,也多了一分战胜那些阴诡手段的底气。这种依赖感,不知从何时起,已悄然在他心中扎根。
深夜,主帅大帐。
“根据溃兵回报和前方斥候探查,三皇子叛军主力约五万人,盘踞在沅水以南八十里处的‘鬼哭林’一带,倚仗复杂林地与我军周旋。”一位副将指着粗糙的军事地图汇报,“他们熟悉地形,神出鬼没,尤其擅长利用毒虫瘴气和设置各种陷阱,我军先锋几次试探性进攻,皆损失不小,未能探明其虚实。”
“鬼哭林……”萧逐渊凝视着地图上那片被标记为深绿色的区域,眼神冰冷,“名字倒是贴切。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林地追击。明日,我亲自带一队精锐斥候,前去探查。”
“不可!”几位将领齐声劝阻,“大总管身系全军,岂可轻涉险地!”
“正因身系全军,才需知己知彼。”萧逐渊语气不容置疑,“‘青蚨’手段诡异,若不亲临其境,难以找到应对之法。”他顿了顿,“时大夫会随行。”
众将面面相觑,虽觉让一位女子随行探查太过冒险,但想到日间她在伤兵营展现的医术和对毒物的了解,又觉得似乎是最佳选择。
时若得知要随萧逐渊进入“鬼哭林”探查,并未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她仔细检查了随身携带的药囊,增加了更多种类的解毒丸和驱虫药粉,又将那套银丝软甲贴身穿好。
次日凌晨,天色未明,一支由二十名最精锐缇骑和时若、萧逐渊组成的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大营,如同利箭般射向那片笼罩在晨雾与神秘中的“鬼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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