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的修缮工程在陆明的监督下进展迅速。时若这几日多数时间都留在府中,与陆明核对预算、敲定人员章程,并开始着手整理编纂一些常见病症的方剂与成药配制手册,为日后医馆运营做准备。
这日,她正于花厅内翻阅医案,青鸾悄无声息地近前,低声禀报:“小姐,时府那边,时珩少爷传来消息,道是时玉小姐近日情绪极不稳定,几次试图寻短见,都被拦下了。另外……我们安排在时老爷身边的人发现,他近日收到一封无名拜帖后,显得极为恐慌,将自己锁在书房内,烧毁了不少信件。”
时若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时玉寻死,是内宅小事。
但父亲时文正的恐慌,却非同小可。一个早已被她拔去爪牙、战战兢兢过日子的人,为何会突然收到让他如此恐惧的东西?他烧毁的,又是什么?
她掌控时府,是为了杜绝后患,而非圈养一个可能引爆的隐患。时文正的异常,必须查清。而情绪崩溃的时玉,或许正是一个现成的、观察父亲动向的切口。
“准备一下,回时府。”时若对青鸾吩咐道,声音平静无波,“去看看我那个妹妹,也看看……是什么让我那位父亲,如此不安。”
再次踏入时府,氛围与出嫁前并无二致,甚至更为井井有条。下人们见到她,恭敬地行礼,口称“大小姐”,眼神中带着发自内心的信服——这表明,即便她已出嫁,时珩依然很好地维持着她立下的规矩。
得到通传的时珩快步迎出,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沉稳,见到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笑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姐姐,你回来了。”
“回来看看。”时若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整洁的庭院,“家里可有难处?”
时珩引着她往内厅走,压低声音:“别的都好,只是……父亲他似乎受了什么惊吓,问他也支支吾吾。玉姐那边,更是……”他叹了口气,未尽之语已明了。
在内厅坐定,没过多久,时文正也闻讯赶来。他见到时若,脚步便是一滞,脸上血色褪尽,眼神躲闪,充满了惊惧与不安,甚至连行礼问好的声音都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微微佝偻,全无一家之主的仪态。
时若将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疑窦更深,面上却不动声色:“回来看看珩儿,顺道看看府中可还安宁。父亲,您脸色似乎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没、没有!”时文正连忙摆手,几乎不敢与她对视,“就是……就是昨夜没睡好。府中一切都好,有珩儿打理,甚好,甚好……你、你忙你的,不必挂心。”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便如同逃避般,借口要去休息,几乎是踉跄着离开了。
时若看着他仓皇的背影,目光微冷。这绝非寻常。
她借口要去开导时玉,由一位沉默可靠的婆子引路前往时玉的院落。行至无人处,那婆子迅速将一物塞入她手中,低语道:“二小姐让老奴务必交到大小姐手中,说唯有您能救她性命了。”随即像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任务,快步离开。
时若不动声色,拢入袖中。回到马车,她才摊开手掌,那是一支略显陈旧的银簪,样式朴素,正是她生母当年的旧物。簪柄上,缠绕着一小卷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纸条,展开,是几行歪斜颤抖、却依稀可辨的字迹:
“姐姐在上:玉自知过往多有不是,恳请姐姐看在血脉至亲的份上,救玉脱离苦海!父亲近日行为诡异,常于深夜对着一封书信惶恐自语,玉无意间在书房外听得‘他们……他们找来了’、‘不肯放过我’、‘庞海’等语!玉心中惧怕至极,日夜难安,唯恐下一刻便有大祸临门!求姐姐给玉一条生路,玉愿听从姐姐任何安排,再不敢有二心。玉绝笔。”
“庞海”!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过时若的脑海。这正是莫影查到的、藏在永昌伯府后街的那个永王旧部,眉骨带疤的侍卫统领!
父亲竟然与庞海有牵连?不,看这情形,不是牵连,更像是……他被庞海或者庞海背后的人威胁了!所以他才会如此恐惧,烧毁信件。
“青鸾。”时若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奴婢在。”
“加派人手,严密监视时府,尤其是父亲的一举一动。任何与他接触的人,都要查清底细。”
“是。”
“另外,”时若看着手中的纸条,“安排一下,我要秘密见时玉一面。地点,放在百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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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时若以“巡查名下产业”为由,来到了位于西市的百草阁。
店铺不大,但收拾得整洁干净,书架林立,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药香。掌柜赵良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干男子,见到时若,立刻迎入内室,屏退了伙计。
“小姐,您来了。”赵良依旧沿用旧称,语气恭敬。
“赵叔,近来可好?”时若温和问道,目光扫过室内。这里是她出嫁前经营的小小天地,也是她最初的依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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